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二二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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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珠姑娘,請讓小可靜一靜,小可也許能護送姑娘至吉安,但尚望姑娘與五娘詳加考慮。小可認為,姑娘如此信任小可,是否太草率了些?地方不靖,世風日下,人心不古,能信任的陌生人不多,姑娘不知世道艱難,未加深思熟慮,如此信任小可,確是太過冒險。雖則姑娘認為無妨,但小可知不能不權衡利害,姑娘既不知吉安的親友景況如何,也不認識任何親友,小可護送姑娘前往投奔。假使沒有結果,請問姑娘如何自處?小可不送則已,送則必負責安排姑娘今後的安身立命處所,茲事體大,必須慎重從事,以免誤了姑娘的大事。」他這一番話說得十分誠懇,神態真摯。香珠的大眼熠熠生光,目不轉瞬地注視著他,有點發呆。 五娘轉過身軀,仰首悄悄地吁出一口長氣。久久,她方回復先前的神情。顯然,兩女已被安平的話所感,她們發覺安平是個正人君子,對她們此行的成功信念大為不利。同時,她們對安平的看法也加深了一層瞭解,覺得要陷害像安平這樣的正人君子,良心上似乎有所不安。 這位五娘,正是不老書生的妻子玉面狐仙涂念慈,香珠是她的愛女香珠。 十年前,摘星莊被以破扇竹簫為首的白道群雄所毀,不老書生一家子逃過大劫,遁隱麻姑山,埋頭苦練,志切復仇,與白道群雄誓不兩立,甚至對所有的白道武林朋友皆懷有成見,仇恨深結,夫婦兩發誓在日後,重行出道時,要殺絕誅盡所有的白道高手名宿,重建摘星莊,橫行天下。隱忍了十年,總算是機會來了。他要利用蟠龍堡的龐大潛勢力,助他東山再起。 十年前,不老書生的藝業,並不下於破扇竹簫,摘星莊的被毀,只能歸咎於進襲的白道群雄人數太多,他失敗得極不甘心。經過十年來的埋頭苦練,進境十分驚人,而且找到了一把寶劍青鋒,不啻如虎添翼。在他說來,雪恥復仇重振聲威的機會可說是已經到來了。 果然不錯,第一次交手,便擊敗了崛起江湖,劍下無敵的神龍夏安平。雖則勝來不易,但已經夠光彩了。安平從九江至玉笥山這段日子中,擊敗了不少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前輩名宿,出沒如神龍,寒影劍迄今未逢敵手,卻敗在他的手下,足以令他興奮萬分,認為這次重振聲威,必定易如反掌了。 不老書生為人工於心計,府城甚深,做事只問利害,不擇手段。他之所以任由妻女前往設法擒捉安平,只是為了懶得追逐,和希望利用這期間找到那位揭破他身分的女人,反正只要擒得住安平,讓妻女出手又有何不可?他竟然任由妻女拋頭露臉誘擒安平,便可猜出他的為人了。 玉面狐仙母女,早年固然不是甚麼正派人,不然也不配稱狐仙,世面見得多而廣,但所見到和接觸到的人,幾乎全是黑道的惡魔邪寇,全是些爭財奪色,殺人放火、極端兇毒的人,極少與正道人士交往。常言說得好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又說物以類聚,她們也絕不會好到那兒去。因此,發現了英俊魁偉,俠膽慈心的安平,不由她們的內心中湧起波瀾,居然對安平刮目相看了。 但玉面狐仙是不會輕易放手,按下心潮,恢復了常態,向安平道:「夏爺,妾身有一妙法,不知是否使得。」 「五娘有何妙法?」安平訝然問。 玉面狐仙不住向他打量,神情裝得十分嚴肅,說:「也許說出來有些褻瀆,尚望夏爺別見怪。」 「五娘的意思……」 「請問夏爺仙鄉何處,家中尚有何人,作何生理?」 安平一怔,搖頭道:「請恕小可無禮,姑娘問這些話,有何用意?在下行走江湖孤身一人,從不向人述說家世,何況又沒有顯赫名聲,說出來並不光彩。」 「妾並不想打聽夏爺的家世,只希望夏爺坦誠相告,府上是否椿萱在堂,夏爺是否已經娶親。」玉面狐仙低下頭,幽幽地說。 「小可家遠著呢。」 「珠丫頭年方十七,此次逃離涂家,孤苦伶仃孑然一身,可以說無依無靠,舉目無親。雖然她帶了大批金珠,一生衣食當然無虞餓寒,但世道艱難,誰也不敢說日後的境遇究竟是福是禍。她跟著我不見得幸福。我也很難照顧她,自身尚且難保。夏爺如果有心……」 安平煩躁地搖搖頭,搶著說:「兩位請稍候,小可到河岸兩側看看,看艄公是否在附近避風雪。」 不管兩女的反應如何,他扭頭向碼頭走去,開始在碼頭左右尋找避風處,希望果能找到可能躲在附近偷懶的艄公。他卻不知,艄公在昨日午後便被人囚禁起來了。 他走後,香姑低聲道:「娘,看樣子,他不會上當的,既然套不出口風,又難以接近他,還是乾脆動手好了。」 玉面狐仙搖搖頭,慎重地說:「不可,在未將他的寒影劍弄到手以前,千萬不可動手。」 「我們並不怕他,以二比一……」 「你爹勝他不易,你我兩人手無寸鐵,怎能和他動手?」 「我去取回兵刃,還來得及。」 「不行,普通刀劍禁不起寒影劍一擊,取來何用?」 「可惜!」香珠不勝後悔地說。 「可惜甚麼?」玉面狐仙問。 「可惜丹霞觀主不曾同來,不然的話,她的迷香正好派上用場,我們該請她一同前來的。」 玉面狐仙嘆口氣,惋惜地說:「誰想得到這小後生會如此機警呢?他並不因你我是人間絕色而意亂情迷,步步提防,不讓我們接近至五尺以內,沒有任何機會讓我們奪劍。早知他是這種人,為娘便會請丹霞仙姑同來了。」 「等會兒女兒奮身上撲,抱住他阻止他拔劍,媽便可……」 「傻丫頭,你未免太小看他了。你一撲之下,他定會立加反擊,豈會讓你近身如意?使不得。」 「這麼說來,我們便就此罷手,讓贛州的人坐享其成麼?」 玉面狐仙沉吟了一聲,說:「這時便說放棄,未免言之過早,未絕望前絕不輕言罷手。這樣吧,等會兒為娘要將你許配他為妻……」 「媽,你瘋了?你不看他那拒人於千里外的神情麼?即使將女兒許配給他,光天化日之下,他是個守禮的人,就算他答應,也不會與女兒親近而立,女兒同樣沒有機會接近他呀!」 「有了!」玉面狐仙喜悅地低叫。 「有甚麼了?」 「等會兒他來時,我要你拜他為兄,他……」 「拜他為兄,他肯?」 「他這人自命俠義,俠骨柔腸,怎會不肯?」 「怎見得?」 「他本來是到贛州,剛才他願送你到吉安,由此可見他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,這種古道熱腸的人,最易受騙,即所謂君子可以欺其方。」 「他答應了又能怎樣?要女兒在赴吉安途中擒他?」 「用不著赴吉安,就在這兒擒他。在你拜他時,賴在地上不起來,他還能不扶你麼?近身相對,出其不意襲擊胸腹要穴,手腳齊出,任何功臻化境的高手,也難逃此劫。即使擊不中要害,順手拔出他的寒影劍,你難道也辦不到?」 香珠笑了,喜悅地說:「妙啊!辦得到,女兒保證可以將他制住。」 「就這麼辦,只是要你拜他,委屈了你而已。」 香珠羞紅著臉說:「媽,得手之後,不必將他交給狄少堡主。」 「為甚麼?」玉面狐仙怪聲怪氣地問,笑得邪門。 「不為甚麼。」香珠忸怩地答。 「給你?」 「我要。」 這一雙母女真不像話,聽口氣就不是好貨。玉面狐仙格格笑,擰了女兒一把說:「要是你爹不肯,怎辦?」 「爹不肯,我帶他走。」 「他如不肯呢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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