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二二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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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久,身材稍高,看上去年長些的村姑向同伴一打眼色,發話道:「珠丫頭,怎麼那位張嫂還沒將艄公找來呢?真急死人。」 「誰知道呢?她拿了我們的銀子,恐怕逕自回家去了,不管我們啦!」叫珠丫頭的小村姑答。紅艷艷的小嘴噘得高高地,嬌憨的神情十分動人。 「我看,我們還得自己去找找看,在這裏等,要等在甚麼時候?萬一家裏的人發覺我們逃走了,派人追來豈不糟糕?」 「這裏我們人地生疏,離家已有二十多里,艄公住在何處我們又知道怎樣找法?」 「唉!真是……」 安平一怔,心說:「原來是兩個離家出走的女娃娃,麻煩大了。」 久久,仍不見動靜,碼頭上依然冷清清的,不見艄公的身影。怪的是對岸的碼頭上也是,鬼影俱無。距碼頭最近的村落也在四五里外,到何處去找艄公。 久久,年長的村姑又說:「珠丫頭,你去問問那位爺,看他能不能幫我們的忙?」 「五娘,這……這不方便吧!」珠丫頭不情願他說。 五娘長嘆一聲,焦慮地說:「如果找不到人幫忙,我們……唉!如果被他們追上,我們便生死兩難。」 說完,又是一聲長嘆,嘆得安平心中惻然,激起了他的俠義心腸,戴正頭巾,徐徐整衣站起。 他的目光剛與兩村姑接觸便不由怔住了。乖乖!這兩個村姑不但臉蛋美得出奇,那流露在外的嬌艷神韻,更令人心動,已除下頭帕的村姑,比剛才動人多了,怎麼看也不像是村姑,吹彈得破的臉色紅馥馥,美好的五官極為勻稱而出奇的秀麗,黑白分明的大眼動人極了。 他心中疑雲大起,但仍不動聲色,含笑點頭為禮道:「兩位姑娘請了,小可也是等渡的人,更是人地生疏,想幫助姑娘也力不從心,奈何?」 五娘一手挽了羞答答不敢見生人的珠丫頭,臉上佈滿焦急的神色,走近兩步憂急地說:「妾身看到爺臺的包裹,知道爺臺也是等渡的外鄉人,因此方敢向爺臺求助……」 「可是,小可卻愛莫能助。這樣吧,我到船上去看,小可略知掌船,如果艄公再不來,小可也許能將船弄過北岸。」安平苦笑接口,說完出事而去,疾趨碼頭。 他失望了,船上一無槳,二無篙,除了一條纜繩,一無所有。渡船有私渡,渡夫晚間將船具帶走,並無異處,不值得驚訝。 他返回亭中,苦笑道:「運氣不好,渡船上的船具皆被船夫帶走了。」 「那……那怎麼辦?」五娘花容變色地問。 「那……那只好等艄公來了。」安平無可奈何地答。 「但……我們卻不……不能等哪!」 「兩位姑娘為何急於過江?」 五娘長嘆一聲,愁眉苦臉地說:「唉!說來話長,我們的命太苦……」 「姑娘,小可認為,如果姑娘感到不便,不必說了。」 「不怕笑話,妾身倒並沒有甚麼不便,雖則我和珠丫頭做事丟人不見諒於世……」 「姑娘言詞落落大方,不像村姑嘛。」安平笑著說。 「妾乃是古崗坳涂家的第五房妾侍,涂家是贛州府的財主。請問爺臺貴姓大名?」 「小可姓夏。姑娘剛才說怕甚麼人追來……」 「古崗坳在西面二十里左右。」 「姑娘是逃出來的?」 「夏爺猜得不錯。」五娘爽直地承認,並說:「珠丫頭小名香珠,是涂二爺第十九房小妾的女兒。夏爺也許知道,妾侍所生的子女,地位並不比奴婢高多少,可知珠丫頭在涂家的境況了。涂二爺人如虎,他的手下惡僕毒如狼,動輒鞭笞至死,每月至少得鞭死十餘名家僕奴婢,甚至妾侍亦難例外。他額定擁有妾侍三十二名,全是以威迫利誘巧取豪奪而得來的可憐蟲,稍不如意便百般凌虐,甚至置之死地,死一個又補上一個。他有財有勢,派有不少惡奴,在各地物色美女,因此不虞匱乏,可苦了與妾身同一命運的女人。涂二爺狠毒成性,妾深恐終有一天會被他凌虐至死,因此與珠丫頭計議多時,決定逃出火坑,另尋生路。」說到這兒,她已成了個淚人兒。 安平搖頭苦笑,不以為然地說:「姑娘這種做法,委實風險太大,逃不掉的。你們一無路引,二無收養之人,即使涂二爺不抓你們,官府也不會放過你們任汝逍遙的。」 「妾有一堂兄,現居雩都,只要逃過河東,便不怕涂二爺了,只是無法早些過江,偏偏今天艄公至今尚未到來,恐怕……」 她一面說,一面向安平走近,像一朵帶雨梨花。但藏在淚水中的眼神,卻落在安平腰間露在腰帶外的寒影劍上。 安平聰明過人,機警絕倫,他先前已疑雲大起,經過這次長談,也已看出這兩個女人不等閒,雖則淚眼盈盈,但其實並無真正的哀傷神情表露,心中更疑。 身處危境,豈可讓人近身?他油然興起戒心,有意無意地向側方走動,拉開安全的距離,目光始終在兩女的臉部流動,留意她們的眼神。 「姑娘何不從南下的官道先到贛州府至雩都,比從這兒過江前往,只近不遠哪!」他表現得十分同情而誠懇地說。 「不行,涂二爺如果發現我們逃走之後,會到府城攔截搜尋的。」香珠哀傷地說,也向他走近。 他故意抬頭眺望飄舞著的雪花,有意無意地扳著亭欄,一躍而出,伸手接下一些雪花,留心地察看。這一來,雙方隔了一道欄杆,便不怕她們近身了。 「你們在這裏苦等,也一樣危險哪!」他正色道。 五娘倚在欄杆上,顫聲問:「夏爺,能不能幫我們的忙呢?」 「船上無篙無槳,小可……」 「夏爺身上帶了刀,人才一表,身材壯偉,必定孔武有力,諒可保護妾母女的安全。在候渡期間,如果有惡奴趕來,尚請夏爺鼎力加以援手。」 「這個……」 「夏爺如果不肯見憐……」 「兩位不必擔心,小可必定量力而為,絕不袖手旁觀。」 「妾身感激不盡,願來生犬馬相報夏爺的大德。夏爺請入亭,妾與珠丫頭先叩謝夏爺答允援手的大恩。」 安平不願入亭,笑道:「不敢當兩位的大禮,這時領謝,未免言之過早,且等真有惡奴趕來後再說吧。」 香珠撲去淚痕,斜坐在欄杆上,換上了笑容,曼聲說:「請問夏爺從此過江,不知有何貴幹?」 「到興國縣訪友。」他信口答。 「妾身有一不情之請,不知夏爺能否答允?」 「姑娘的意思……」 「五娘有位堂兄可奔,妾卻無親無故,舉目無親。聽說家母在吉安府還有些遠房親友,妾卻毫無所悉,一個弱女茫然無知,無法前往投靠。夏爺前往興國,尚望周全,攜帶妾身前往吉安府立命,投靠家母的親友,尚請見憐俯允。」 「這……」 「妾身帶有一包金珠,價值逾萬,夏爺如能攜帶妾身投靠親友,願以金珠酬謝相助盛情。」 安平還未及開口,五娘驀地神色一整,向香珠說:「珠丫頭,我有主意了。」 「五娘,你的意思是……」 「你跟我到雩都,說來並無不可,但如果日後東窗事發,被你爹打上門來,他誣賴我拐帶你逃走,那時豈不更糟?在官府前如何解釋?」 「所以我請求夏爺帶我到吉安。」香珠沉靜地說。 五娘的目光不住的在安平和香珠的臉上轉,看得安平心中不安。這兩個女人如果所說屬實,那麼,他豈能撒手不管?如果要管,如何管法?他在贛南無親無故,如何安頓這兩個女人?難道說,要跟著兩個弱女子可憐蟲,在道路不靖,盜賊如毛的境遇中,帶著她們的金珠,和足以引起男人垂涎的美麗容貌,孤零零地在路上闖蕩?他苦笑道:「珠姑娘的境遇,小可萬分同情,只是……」 香珠掩面飲泣,顫聲道:「夏爺,妾身的要求也許太苛了,豈能貿然……」 「珠姑娘,話不是這樣說……」 「夏爺,彼此素不相識,男女有別,妾身提出此項要求,確是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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