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二一七


  小徑向上盤升,碎狀的雪不大不小,地面上鋪了薄薄的雪花,低窪處有成堆的雪,踏下去滑膩膩地,山徑坡度雖然不大,但一不小心,便會人仰馬翻。下這種雪,至少十天半月之內不會放晴,必須等到飄下鵝毛飛絮,方有放晴的希望。

  他急急脫身,在山腳下扭頭回望,不見來路上有人影,心說:「這惡賊是我所遇上的最可怕高手,紫雲娘絕難接下十招,我豈能置她於不顧?不成,我得將惡賊誘來,逗他練練腿勁。」

  山下距村子不足兩里,舉目下望,村中的情景一一在目,走動的人影清晰可見,雪花擋不住視線。

  「啊……」他發出一聲震天長嘯,然後大叫道:「誰要找我神龍夏安平,到山上來。」

  叫完,他將包裹藏在一處隱坑下,向右一繞,藉草木掩身,重向村右掩去。

  真巧,在一處山丘上,他看到紫雲娘的身影,出現在他先前發嘯聲的小徑上,正向南登上山徑,如飛而去。她後面,不見有人追趕。

  他心中一寬,一面向村中掩去,一面忖道:「好傢伙!這惡賊無緣無故想要我的命,豈有此理?我可不能輕易放過他。反正他的輕功有限,無奈我何,我要探出他的底細來,等練熟七散手劍法之後,再和他一決雌雄。」

  接近了村右,村中已經安靜下來了,他想:「白天接近不易,我得等到晚上去找他,他住在平安客棧,一時之間大概還不會冒風雪離開。」

  他找到一處可以監視村前後道路的小山丘,藏在矮樹後,一面養神,一面思索如何改善排雲七散手劍法,一面監視著村口。

  久久,他看到兩個村夫打扮的人,從村右的一座農舍後閃出,越野而走,向山下走來。看光景,是想走向山下小徑的村夫。

  討厭,這兩個人所走的方向,正要經過他藏身的小丘,一面走,一面有意無意地扭頭回望。

  真糟!這兩個傢伙為了要向回望,便得往高處走,東不走西不行,偏偏爬上了他藏身的山坡。坡頂只有幾株矮林,但避已來不及了。

  他只好坐在樹下,目迎走近的兩個村夫。

  兩村夫先前不曾留意前面,上到坡頂,便看到五六丈外坐在樹下的安平,不由怔在當地。

  「咦!你……你不是夏……」

  「在下夏安平。」安平戒備地答,目光不友善,對方既然知道他姓夏,便不必顧忌了,想瞞也瞞不住的。

  「夏爺還未走?」右面的村夫喜悅地問,兩人急急走近。

  安平暗中戒備,笑道:「兩位,咱們陌生很緊,請教……」

  「在下何超。」村夫在丈外行禮自我介紹,向同伴一指,又道:「這位是舍弟何群。在下是神筆客甘大哥的手下弟兄,上次在玉笥山,承蒙夏爺義薄雲天,不顧自身安危,招呼咱們出險,倖免火海焚身之災,大恩不敢或忘。所以在下認識夏爺,夏爺卻不認識在下……」

  「哦!原來何兄是甘兄的弟兄,失敬了。那次你們人多,在下並無機會認識何兄,失禮失禮,請問……」

  「夏爺在村中和人動手,兄弟在下是本地人氏,看了焦急萬分,無如技不如人,不敢出面相助,尚請夏爺恕罪。」

  「何兄說那那裏話來?那傢伙藝臻化境,連在下也敗在他手中,何兄自然不能出面了。何兄是本地人,可知那傢伙的來歷麼?」

  「在下兄弟發覺夏爺已平安脫身,明知夏爺走得不會太快,便重新到平安客找中打聽,要追上夏爺稟明消息。」

  「他是……」

  「他們共有八個人,有男有女,名號皆無法打聽,他們絕口不提。八人中,在下認得一人是五湖浪子。」

  「是他?真的?」

  「在下認得他,千真萬確……」他將不老書生八個人的相貌說了,最後說:「那書生與夏爺動手時,五湖浪子和那些狗男女在店內窺伺,至於他們為何不出面群毆,在下便不知其故了。」

  安平冷笑一聲,說:「我明白了,五湖浪子那畜生根本不敢見我。多謝賢昆仲供給的消息,感激不盡。在下先走一步,在前面等候他們,看他們搞甚麼鬼。再見。」

  「夏爺可否到舍下小留?常言道,知己知彼,百戰百勝,在下兄弟替夏爺監視他們的動靜……」

  「不,何兄的盛意,在下心領了。那五湖浪子是個老江湖,機警而心黑手辣,賢昆仲如果冒險前往監視,將有不測之禍。同時,在下也不能久留,就此別過,後會有期,請替在下向甘兄問好。」

  「甘大哥已經前往湖廣,在下返家小住一段時日,不久又得前往與甘大哥在湖廣會合。此至贛州約有百里,沿途皆是崇山峻嶺,務請小心埋伏,希多珍重,後會有期。」

  別過何超兄弟,安平退回山下,心中大定,知道了對方的意圖,他已無所顧忌,便藏身在路旁,等候五湖浪子,要看看對方請來的男女爪牙,是些甚麼人物。

  他失望了,直等到午間,仍未發現五湖浪子一群人經過。

  他正想找地方歇息躲避風雪,卻發現山下兩個腳下十分輕捷的女人身影冉冉而來。他心中一動,打消了離開的念頭。

  來至切近,他發現那是兩個一高一矮的俏麗女人,內穿勁裝,掛了劍,外罩披風,頭戴風帽,只露出眼鼻。她們的臉部肌膚紅潤細嫩,顯然年紀甚輕,一雙大眼水汪汪的,又黑又大,令人望之怦然心動。可惜,除了眼鼻之外,看不見其他部分,無法估料她們是不是何超兄弟所說的女人。

  「可惜!我該請何超兄弟一同前來監視的,也許這兩個少女,是五湖浪子請來的人呢!」他想。

  他在等五湖浪子,卻不知五湖浪子在途中佈了許多眼線也在等他。順山的研山小徑中段,隱秘的要道附近,都有蟠龍堡的爪牙潛伏,如發現他的蹤跡,便會傳報給五湖浪子。因此,五湖浪子已知道他並未上山,仍在村中等候消息。

  倒是玉面狐仙母女倆等得不耐煩,她倆堅持早走一步,到前面等候安平,以便見機行事。

  安平並不認識玉面狐仙母女,她們的身材相貌皆裹在衣帽中,僅憑何超兄弟的敘說,怎能判別她們是不是五湖浪子請來的爪牙?

  但在內心深處,他已對這兩個女人油然興起戒心。

  五湖浪子得不到伏路暗樁傳來的消息,便猜出安平仍躲在村中等候消息,可能晚間啟程,重施晝伏夜行的故技。因此,他派人在附近秘密搜尋。如果何超兄弟冒險前往來探動靜,不僅探不到任何消息,可能還得暴露身分,性命難保。

  不老書生的傲氣,自動的消失了五成,安平的藝業,已令他懷有戒心,不得不承認安平是他的可怕對手。他悶坐在室中,等候五湖浪子供給安平的行蹤,一面思索安平所用劍法的路數。他失望了,排雲劍術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,所以連他這個見多識廣的劍術大行家,亦無法猜出安平的劍法淵源。

  初更末二更切,第一站的消息傳到:正點子已經通過暗樁潛伏區,正急急南下。

  眾人立即啟程窮追,腳程加快。

  安平的腳程更快,三更天,他已踏著茫茫風雪,秘密通過了山巔的順山巖!迤邐下山而去。順山巖,是萬安營最南的一處哨所,駐有官兵守訊。萬安營是江西境內三大營之一,稱為萬安守備府,設在萬安縣城北面濱江處,管轄三所民兵。過了順山砦,便不是守備府的防地了。軍民人等,是不許在夜間通行的。但江湖朋友不在乎,照樣不分晝夜通行無阻。

  這一來,安平躲過了順山地區的爪牙耳目。

  破曉時分,他到了順山的北麓。這座山南距府城只有二十里,小徑越山而過,山北是儲潭渡口,沒有官渡,到贛江東岸的人,在此分道上渡。

  安平早已將道路打聽清楚,他想:「我何不在這兒渡過河東?惡賊們既已發現我的行跡,極可能在途中等我,我如果在這兒過河,繞河東岸的小徑,反從東橋入城,他們將白費工夫等候,豈奈我何?」

  渡船必須等到天色大明方可開行,他大踏步向渡頭走去。從小徑分道處到渡頭,只有里餘。

  小徑分道處的道旁草寮中,三個蟠龍堡的爪牙,已辛苦地等候了一夜,這時便發出了煙火信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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