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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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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咱們十多年來,好不容易掙來這份家業,得來不易,總算是在刀鋒劍刃上討來的,豈容他人破壞,拱手讓予他人?咱們設法挑唆當家的和姓潘的鬧翻,不就功德圓滿了?」 「好,妙!今天能應召趕來防範意外的人,還有府城的謝元和陳森兩位兄弟、永豐的洪錦、森淦的王濤。這幾位都是咱們感情最深厚的弟兄,咱們何不先在他們身上下工夫,說服他們同心協力行事,以壯聲勢,豈不有備無患?」 「他們靠得住麼?」 「我想,他們不會反對的。」 「好,就這麼辦,快,咱們早到一步,好好安排。」 兩人不再說話,腳下加快。 尾隨的安平相距在五六丈外,有時地形不許可,便會拉遠至十餘丈,因此並未將他們的話全部聽清,但大意卻多能瞭解。他對兩人所說的藍箭幫一無所知,對潘提調卻不陌生,心中一動,便決定跟去看個究竟。 走了半里地,兩人向左折入一條村徑。不處的小山下,三五盞燈火明滅不定,在黑夜中十分引人注意。 狗吠聲乍起,村落已近。 安平向左一折,隱沒在一片果林中。人地生疏,他必須先摸清附近的形勢,看清進退的路線,因此耽擱了不少時光。等他重新回到村中最大一棟有燈光的宅院,客人早已全部到齊了。 這是一座約有三五十戶人家的小村落,土名兒叫做芝山村,所佔的地勢並不高,可以俯視贛江兩旁的江岸平原,距官道僅有半里地。 這座村雖不大,但在附近卻是十分引人注意的村落。因為村中有一位土財主李天虹,可算得上是周圍數百里的首富。他為人慷慨,樂善好施,年紀不到半百,相貌堂堂一團和氣,擁有十餘年來他帶領的百十名男女家奴,以及開闢出來的附近上萬畝良田。在府城,提起吉水李爺,幾乎婦孺皆知。在吉水,更不用說,與城中的龍大爺國安,並稱吉水雙義。因為他兩人對縣內的慈善事業從不人後,修橋鋪路恤老憐貧,施棺施藥等等善舉,莫不攘臂爭先,而且對人一團和氣,從來不爭強鬥勝。唯一令人不解的是,他與龍國安之間,除了在途中相遇,互相點頭招呼之外,彼此之間極少往來,即使年節相賀也僅止於投帖致意而已。因此,有人反而對龍大爺誤解,認為龍大爺的祖上是官宦人家,門第不當,以致李大爺不願高攀,怕龍大爺仗勢欺人云云。 這座芝山村有四五十戶人家,但真正的落戶村民不足十戶。其他的人,皆是李家的佃戶,或者是奴僕,因此,李大爺便是本村之主,他在附近十餘里的四座村莊中,是一言可以決事的領袖人物,為鄉民尊敬的長者。李家的兩位少爺,也是和藹可親甚得人緣的大好人,他的兩房妻妾,也是盡人皆知的賢妻良母。 李大爺田廣財多,但家中只有奴僕,而不養保鏢護院,所有的奴僕都是本分人,從未聽說李家的人與鄰人結怨,也從未發生過倚勢魚肉鄉里的事。 總之,從任何角度去看李家,皆可看出這是本地樂善好施的殷實富家,沒有人會相信他會是藍箭幫的幫主,更不知他是身懷絕學,每年皆到外地指揮幫眾做不要本錢買賣的黑道巨魁。李家從南昌遷來的,落戶十餘年,這一帶的田地是他所開墾,誰又願意多管閒事,去打聽李家的底細?反正他為人慷慨,樂善好施,出身自不會壞,便沒有人願去追究他的來龍去脈了。連官府也從不過問。本地的鄉民更不加理會,久而久之,他的根柢不但無人查究,他反而成了當地的土著啦! 村中心的十餘棟樓房,是李大爺天虹的產業,正宅是兩層建築,古板、陰森、寬大、重門疊戶、光線幽暗,是本地的傳統建築,毫無岔眼處,前有院子,大廳寬敞,但窗戶開得小,顯得光線不足,可是晚間有燈光,看去便顯得明亮而空敞了。 村民家家閉戶,大冷天,又是夜間,沒有人外出活動。所有的看門狗,皆已關在家中,塞上狗洞不許外出遊蕩,所以只聽到狗吠而不見狗蹤。今晚氣氛不尋常,多年以來,關住家犬,塞了狗洞。這還是破天荒第一道,敏感的村民相戒不可外出,少管閒事為妙。 村外陸續到了不少不速之客,狗吠聲此起彼落。 大廳共懸了八盞油燈,燈光從明窗中洩出。村中其他各處,則燈火全無。 院門外,暗影中有人伺伏,看不見的危機,籠罩了這座小小的芝山村。 堂上設了主客席,東西相對。客席上,分坐著蟠天蒼龍潘世光、山海夜叉馮陵、百劫魔僧正一,另五名中年以上年紀的男女,加上黑金剛的四名穿箭衣爪牙,共有十二人之多。 主人這一面,首席是一個身穿錦袍,年約四十開外,接近五十大關的中年人,四方臉,鼻直口方,慈眉善目,留了三綹長髯,身材有點發福,和藹可親,沒帶絲毫武林人的氣概,他就是李大爺天虹。 他的下首,分坐著八名穿長袍的中年以上,一概土著打扮的人士,有三名年紀已在古稀以上了。其中兩個,是安平暗中跟蹤的人,老態龍鍾,去死不遠。八個人中,也沒有一人帶有武林朋友的英雄氣概。 四周伺候的僕人只有三名,替主人和客人各奉上一杯香茶,在一旁聽候使喚。 李大爺臉上始終掛著笑容,發話道:「千言萬語一句話,兄弟確是無意於晚年出山,加盟之事,兄弟須詳加斟酌。同時,兄弟也不能勉強弟兄們放棄家業,冒險圖謀富貴,潘兄的好意,兄弟只有心領了。」 蟠天蒼龍撫腹大笑,笑完說:「兄弟此來,早已事先申明利害,同時也給李兄權衡的時日,並不急需李兄遽下決定。不過,兄弟不得不一再提醒李兄,那便是大兵過處,玉石俱焚,李兄即使想獨善其身,恐怕也不太容易!性命尚且不保,家財又何足論?與其坐以待斃,不如攘臂而起,共圖富貴,方可保全家業,尚請李兄多加衡量,以免誤事。」 李大爺淡淡一笑,頷首道:「潘兄說得是,兄弟自會好好思量,三天之內,必有覆命,目下暫請擱下,爾後再議。兄弟有一件事甚感困惑,尚請潘兄加以明示,以便解惑。」 「李兄所問何事,尚請言明。」 「兄弟隱身芝山村,外人知者少之又少,連故友黑金剛也不明就裏。兄弟與潘兄並無交情,而且素昧平生,為何潘兄蒞境不足兩日,便知兄弟的住處?」 蟠天蒼龍探手入懷,取出一隻布卷,放在案上徐徐打開,取出一支藍桿藍羽,沉重銳利的六寸鋼箭,笑道:「李兄請先看看這件信物。」 李天虹和他的八位弟兄,臉色全變了,僕人接過藍箭,呈給李天虹察看。 箭桿接羽處,只刻了兩個字:辛未。 李天虹的笑容消失了,但仍從容地問:「你們把他怎樣了?」 蟠天蒼龍也收斂了笑容,沉靜地說:「上月華林山主進襲宜豐,圍攻三日,臨江府的大軍趕來解圍,華林山主只好撤兵。官兵入城後,派人清剿四鄉,不問青紅皂白,屠殺四鄉百姓。龐家莊遭逢浩劫,三百餘口人丁大半遭了橫禍,幾乎雞犬不留。這支藍箭,是華林山主的一位頭目,帶人在官兵過後境後入莊善後,在一具屍體懷中找出來的。」 「潘兄怎知藍箭是兄弟的信物?」李天虹冷靜地問。 「華林山主是個老江湖,一看此箭,便知是江湖秘密幫會的信物,也是萬一大難臨頭時,用來自殺的利器,他將此物派人送至兄弟手中,囑兄弟查一查此箭的來歷。」 「潘兄果然高明,果然查出來了。」 「兄弟並不知此箭的來歷,同時,與黑金剛侯兄至東山造訪李兄,候兄只說李兄是他的知交好友而已。直至昨晚,兄弟方知李兄是藍箭的幫主,隱居處在芝山村而不在東山,因此今晨派人投帖,代為先容。」 「潘兄,指引潘兄前來的人……」 「哦!那人李兄恐怕也不陌生。」 「是游龍劍客麼?他的爪牙遍江湖,只有他……」 「不,那是妙手飛花上官貽,他與貴幫的長沙府排名戊午,名雖低但藝業了得的于方正交情深厚。」 「哦!妙手飛花竟然仍在人間?」 「李兄且休怪于方正違犯規矩,妙手飛花與他有生死交情。同時,妙手飛花也不是有意陷朋友於不義,他是無意的,因為兄弟那時正與一位好友會晤,他恰好在旁,一時好奇,不經意地透露了口風,方知十餘年前藍箭……」 「貴友是誰?」李天虹搶著問,臉色變了。 「這人李兄想必認識,他的綽號叫瘦靈官,為尋愛子的下落,從彰德府三山小隱不遠萬里而來。」 李天虹臉色泛白,倏然站起。 蟠天蒼龍淡淡一笑,若無其事地往下說:「瘦靈官離開槐蔭莊,一面是想會晤愛子,也順道拜望蟠龍堡的狄堡主。他不但將李兄十餘年前得意情形向兄弟評說,也將李兄未創建藍箭幫以前的往事,一一……」 「別說了。」李天虹衝動地大叫。 蟠天蒼龍呵呵一笑,輕鬆地說:「好,兄弟不說就是。今晚在座的不只是你我二人,說多了確是不便。天色不早,城內尚有兄弟不少朋友,兄弟還得趕回城中,商量追蹤神龍夏安平的事。貴友黑金剛死在神龍夏安平之手,李兄是否打算替貴友報仇,悉從尊便,兄弟告辭了。諸多打擾,恕罪恕罪。」 「且慢!」李天虹叫。 蟠天蒼龍臉色一變,凜然站著說:「李兄的意思……」 「兄弟別無他意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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