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八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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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玉璣淡淡一笑,說:「愚姐對他所知不多,反正知道他是個正人君子,一個寬宏大量涉世未深的少年人。為東主時樂善好施,輕財重義,頗具俠名,愚姐第一次見著他時,是在武昌至九江的船上。那時,他已落魄亡命。在船上路見不平,仗手中一把寶光四射的小匕首,制住內廠的鷹犬,義救長青堡的小主人歐陽瑋……」 她將船上和九江碼頭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,最後說:「誰也難以相信他會是個深藏不露,藝業超凡入聖的俊傑。在至蓮花峰的松林裏,我親見他力退群丑。據故主人說,他一劍傷了北地大名鼎鼎的神劍王泰。敝主人雙手有千斤神力,自詡天下無敵,卻與他在較量神力時落敗,因此結為好友。」 「馮姐姐,你說他有把寶光四射的小匕首,是指他手中的尺八寒影神劍麼?」皓姑娘急急地問。 「不是的,匕首他藏在懷中,長僅八寸。我那侍女蕾曾經藏身走道舷板後,看得真切。」 下面兩侍女之一向上叫道:「那把神匕確是寶物,似乎可隱隱看出匕鍔與一般的匕首不同。」 「姐姐,有何不同?」皓姑娘急問。 「背鍔似龍頭,刃鍔像犀首。」 「真的?」姑娘用奇異的聲調驚問。 「怎麼不真?我親眼看到的。」 皓姑娘突然像流光逸電,躍下巨石冉冉而去。 馮玉璣吃了一驚,倒抽了一口涼氣,吃驚地叫:「老天,好可怕的輕功。」 小蕾卻大叫道:「嚴姑娘,你還沒將夏三東主的消息見告呢。」 第二天,七個女人離開了廬山。小書小劍兩人帶著大青大黃走在後面。晝伏夜行。老夫人一路則在通都大邑或偏僻城鎮時行時止,一改往昔在名山勝境留連的習慣,逢人便打聽安平的下落。 可是,天下茫茫,交通不便,想打聽一個人談何容易? *** 夏安平離開廬山,反而落在她們的後面。 他養了十日傷,在李裁縫店藏金處取了窖藏的三百兩黃金,一襲夾直裰,點著打狗棍,頭戴寬邊遮陽帽掩往臉目,動身南下,找尋恩師嚴春和南丐,當然也希望能找到警幻仙子。 這次他冒險在江湖行走,主要有兩件事要完成。一旦找到恩師奉養天年,二是找柳青姑娘的下落。至於警幻仙子和南丐,他並沒放在心上,反正兩位大哥和四位師父平安無恙,他已感到心滿意足,不願追究;當然啦!如果碰上了,他也不打算不聞不問。 這次行程,他預定往贛南,然後轉往湘南一帶,轉而北上走湘,往西襄陽一帶進入河南南陽,在河南嚴夫子的故鄉耽擱一些時日,迢迢萬里,沿途耽擱,預計明年五六月間,便可到黃鶴樓等待恩師了;假使能在途中遇上,當然就不必繞這一個大圈子啦! 在南昌府城逗留半月,一無所獲。南昌因湖匪和贛西的盜賊作亂,官兵雲集,風聲鶴唳,盤查甚緊,不直留久,他只好踏曉風殘月,繼續南行。 十月初冬,罡氣凜冽,寒氣襲人,天宇中彤雲密佈,陰沉沉地像是壓了一塊無比巨大的鉛錠。 官道蜿蜒南行,路右,贛江流水滔滔,三兩漁舟點綴在江面上,往來的中型客船並不多見。 他仍不敢脫掉頭上的寬邊遮陽帽,大踏步趕路。 近午時分,前面出現一座大鎮。他挪了挪背上的包裹說:「前面是清江鎮,且住上一兩天,打聽師父的下落。」 清江鎮,當地人稱為樟樹鎮,以避免和臨江府治所在地的清江縣混淆。 這兒是贛江右岸的大鎮,西距府城三十里,設有清江巡檢司,控制住往來要衝。約有三百餘戶人家,是以往的新淦故城所在地,廢了好幾百年了。鎮西,是袁江贛江的會流處,設有渡船往來。其實,這座鎮比臨江府城更繁華,商貿往來不絕,地當交通中樞,西走湖廣的商客,必須在這兒落腳,辦理西行的手續,南來北往自不必說。 街道南北延伸,只有近江處一條大街,其餘全是小巷。繁華地區在鎮中心的碼頭十字街口,南街口的清江客棧旁開設了兩家飯店和一家酒店,算是本鎮的心臟地帶。碼頭北面,是巡檢司衙門。在江西,這座巡檢司衙門是第一流的,比那些三等縣的衙門還要神氣些。 清江客棧規模並不大,房間分三等;三是雜院,二是統鋪,一等是可以留宿內眷的客房。客房只有五間,他來得正好,恰好剩下一間沒住有客人。 南昌以南的地頭他不熟,凡事必須打聽,事先得到各處走走熟悉環境,這是走江湖的朋友必須知道的成規。 安頓畢,他在街上走了一圈。鎮北,有一座晏公祠,奉祀本鎮元朝初年成仙得道,時在江湖顯靈的晏戌仔,本朝敕封平浪候,所以也稱平浪侯祠。鎮南,有一座大慧寺;兩處的香火倒還鼎盛。 他在大慧寺打聽是否有個姓嚴的人寄居,失望而回。 第二步,他要在茶樓酒肆中,向地頭蛇討教。 店右首,是當地頗負盛名的仙居樓,是唯一可供應巨賈士紳需要的酒樓。必要時,甚至可以替客人召請來自大埠的煙花名妹唱兩首小曲兒開胃下酒。 安平的衣著不配稱上流人,不配登樓叫席,樓上也不是打聽消息的地方。他在樓下買酒,叫了三味小菜,佔了窗角一席,獨自淺酌,一面留意打聽消息的對象。他的寒影劍全長只有一尺八,塞在衣內不會易被人看出他帶有殺人傢伙,當然也不可能逃過眼明人的法眼。 食廳內客人不多,午膳時光已過,偌大的廳堂近二十副座頭,只有五桌有人,食客寥寥無幾。 店伙送來最後一道菜,賠笑欠身問:「爺臺要不要準備米飯?請吩咐。」一口土腔官話,倒不難聽懂,顯然已知道他是外地人。 他點點頭,含笑道:「等會兒上湯時一併送來,屆時在下自會招呼。」他說的是純正的中原官話,自然是外地的客人。 一壺酒喝掉一半,店門外來了不速之客。那是一個穿青夾襖的中年人,獐頭鼠目,長相不討好。 店伙們的臉上,擺出不肖的神色,但卻不敢加以阻攔,視若未見。 他到安平桌旁,拖過一張條凳,大馬金刀地坐下,堆下餡笑問:「老弟,從府城來?」 安平放下酒杯,不動聲色的反問:「老兄,你問哪一座府地?臨江?吉安?南昌?或是撫州?」東南西北四府他全說了。 「自然是指南昌囉,老弟。」中年人說。 「大概是吧。」 中年人不客氣地抓過酒壺,將茶杯的茶倒掉。 安平伸手按住壺蓋,淡淡一笑。 中年人呵呵笑,說:「老弟,別小氣。」 「要喝酒不難。」 「你有難題交換?」 「不錯。」 「你找對人了,我地理鬼賀正可不是吹牛,只要有關本鎮的事,事無鉅細,兄弟無所不知。」 安平鬆了手,笑道:「你老兄也找對人了。」 地理鬼將酒倒在茶杯中,連乾三杯,壺中已空,又去抓別一瓶。伸出雞爪般的右手,取過安平的竹筷,一口氣吃掉了半盤菜,塞了一嘴含糊地說:「你該知道投桃報李吧?酒足飯飽,你的事包在兄弟身上。」 「在下向賀兄打聽一個人。」 「誰?總有名有姓吧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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