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八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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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姓嚴,年約五十左右,慈眉善目,人才一表。」 「他不是花子團頭吧?幹何行業?」 「不知道。」 「名你沒說。」 「名是靠不住的,隨時可以改變。」 地理鬼又乾了兩杯酒,伸過腦袋問:「你老弟貴姓大名?」 「你老兄很不易對付。呵呵!敝姓夏。」 「真姓?」 「真真假假並無不同,你老兄高興怎麼叫都成。」 「有意思,你也不容易對付。」 「你老兄還沒回答在下所提的事呢。」 「本鎮沒有姓嚴的人。」 「他是外地人。」 「沒聽說過。」地理鬼瞇著醉眼說,已有五分酒意了。 「你老兄名不副實。」 「你老弟所供給的特徵太少,不能怪我。」 「就事論事,一個三百多戶的小鎮,以一個地頭神來說,已經是足矣夠矣!」 地理鬼伸出一雙手,餡笑道:「給我一些酒錢,我替你到四鄉跑跑。」 安平掏出兩錠碎銀,一大一小,大的五兩小的三兩,將三兩的往地理鬼手中一塞,說:「消息確實,再給五兩;當然得見到人。見面之後,再加十兩。」 地理鬼將銀子揣入懷中,喝乾了餘酒,拍拍胸膛說:「老弟,包在我身上,請靜候佳音。」 「在下落腳在清江客棧。」 地理鬼將腦袋湊過,附耳鬼鬼祟祟地說:「我知道,你落店的姓名是吳仁,那當然不是你老弟的真姓名,咱們彼此心中明白,再見。」說完,一溜煙走了。 店伙替安平換了竹筷,加送上一壺酒,好意地說:「客官千萬小心,這痞棍是本鎮的一大禍害,遊手好閒專做偷雞摸狗的勾當,不擇手段詐騙外鄉人,倚仗巡檢司裏的幾個吸血鬼撐腰,胡作非為,神憎鬼厭,客官出手如此大方,謹防日後麻煩。」 「多謝老兄關照,在下只是請他辦些小事而已。」安平不在意地答。 「請他辦事?天知道,客官要是不信,可到街尾的賭場,或者碼頭南端小巷的半開門粉頭家中去找。」 「謝謝老兄的忠告,在下小心就是。」 等了兩天,地理鬼找來了幾個不三不四的人,皆說是姓嚴,每來一次,便得敲詐三五兩銀子打發。安平自己也在各地走走,一無所獲。 第三天,奔馳整日,依然毫無所獲,他準備明天一早啟程南下。 未牌末,他從鎮前三十里的閣皂山返鎮。閣皂山玄門弟子列為第三十三福地,周圍二百里,地跨三縣,有六峰四嶺二巖五原,假使真要逐一搜導,必須十天半月,他不能茫無頭緒地在這兒逗留過久。 剛踏入店門,發覺氣氛有點不尋常,三個穿著體面,而且盛氣凌人管家打扮的中年人,在向店伙交代不少瑣事,店伙喏喏連聲,神色十分恭敬。 「來了一批闊客。」他想。 果然不錯,他左首的三間房客,全被客人包了,鄰居卻空著。另三間的客人已安頓停留,幾個青衣健僕進進出出,催促著店伙準備茶水等物。他不管閒事,退自進房梳洗,換了一身青夾直裰,稍進茶水,準備到外面等候地理鬼的消息。 門外傳來雜沓的人聲,有客人到了,他可聽到鄰房的各種聲息,發覺鄰房到了三個客人,有蒼老的語聲,有女人疲乏的嘆息,也有小娃娃的啜泣。 「老少婦孺旅途奔波,真夠苦的。」他想。 鄰房的雜聲漸漸靜止,語聲卻逐漸清晰。一時好奇,他凝神傾聽動靜。壁板雖厚實,但樑櫞間空隙仍多,鄰房語音雖小,他耳力奇佳,仍能聽到真切,先是蒼老的聲音,說:「周二嬸,安頓好了,不可外出,我會交代店伙將吃食送來,今天不能過江,明天還有三十里便可到府城,約在日落之前可以趕到,早些安頓將息。我住在前院,不時會來走動,但請放心。天氣冷,小心小龍的冷暖。」 接著,是女人的哀傷語聲:「李伯伯,這次到府城上告,多虧你老人家沿途關照,擔待萬千風險,願上蒼開眼,能將狀子上呈,知府大人能明鏡高懸,捕拿惡霸懲治,奴家死亦瞑目。伯伯對周家恩深似海,奴家只好來生犬馬以報……」 「周二嬸,事到如今,用不著說這些話了。老漢行將就木,此生惟有這次是老漢認為即使以性命相拼亦在所不惜的大事,相信上蒼自有神明,天網恢恢,報應至速,丁二虎作惡多端,必將受到天理國法制裁的。今天趕上四十里,夠辛苦了,早早歇息吧,我到前面找地方安頓。」 「伯伯,保重,天氣寒冷,你老人家注意加衣。」 接著是房門開合聲,房中,卻傳來低喚蒼天開眼的啜泣聲。 安平心中一動,發了半晌呆,最後開門出房,向前院走,一面忖道:「是上臨江府打官司的,老少婦孺一天趕四十里,真夠苦的,他們為何不坐船來?」 他怕與官府打交道,不想出頭管閒事。 經過前院的走廊,便聽到對面的大客房中,有地理鬼的刺耳怪聲傳出,心中一動,不由自主的地向大客房走去。 大客房設有兩排統鋪,客人必須用錢租一床棉絮,在鋪上佔一席地。房中光線幽暗,空氣混濁,汗臭腳臭中人欲嘔,倒像是牲口欄而不是住人的地方。 他舉步入房,統鋪上已有不少客人,坐在床沿注視著近門外的人衝突。 地理鬼帶著一個青衣大漢,正纏著一個年約古稀的老頭兒,七嘴八舌地嘮叨。 老頭兒鬚髮灰白,滿臉風塵,精神倒還健朗,蒼老的臉容刻劃出樸實的線條,他一面將行李鋪蓋捲安頓在床後,一面向地理鬼從容地說:「你這位老表定是找錯人了,老漢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。」 地理鬼面向裏,沒發覺房門口站著安平,拍拍老頭的肩膀,怪聲怪調地說:「老傢伙,你不是聽不懂,而是不知道世道艱難,昏了頭活膩了,強出頭自找麻煩。我看你這快入土的糟老兒太可憐,所以成全你,和你商量商量,送你一些好處。別反穿皮襖裝羊了,走吧!這裏說話不方便,我陪你到僻靜處走走。」 老頭兒臉一沉,大聲叫道:「你這人怎麼這般無賴?你我一不沾親,二不帶故,瘋言瘋語說了一大堆廢話,什麼好處什麼商量?老漢無功不受祿,生平從不撿任何便宜。老漢活了偌大年紀,大風大浪沒經過卻也見過。你這種狗腿子又能把我怎樣?」 「老表,叫那麼大聲幹什麼?」另一名大漢不悅地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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