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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


  和尚右手挾著竹杖,左手一把接住掃來的腳踝,一聲狂笑,信手便扔。雷方會飛,驚叫著飛出丈外,「叭匍!」跌了個滾地葫蘆,軟癱在地。

  「你如不吐實,有死無生。」五湖浪子站在他身旁向他說。

  他的卑劣性格不允許自己去見閻王,哭喪著臉說:「我……我說,但……饒我一命。」

  「快說!」五湖浪子冷叱。

  「我……我是從鄱陽王的手下頭領,大孤白鯉毛威口中聽來的消息。他說有一個人夜入敬業錢莊,盜得持有京師大昌錢莊銀票前來兌款的人員名單,按圖索驥殺了內廠派在九江的秘探,引起了這場風波。」

  「那人是誰?」安平迫不及待地問。

  「聽說,那人身上帶有脂粉香,可能是個女的。真正的身分,無法獲知。」

  「是誰嗅出那人身上有脂粉香?是大孤白鯉麼?」

  「大孤白鯉僅在大孤山出沒,並未到九江越界作案,乃是他的朋友南丐古凡親自見到的。」

  「南丐古凡目下在何處?」

  「在下不知道。」

  「你還知道多少?」五湖浪子問。

  「在下只知道這麼多。」

  「呸!」五湖浪子吐了雷方滿臉口水,說:「憑你這點聽來的傳聞,居然要勒索黃金千兩,你簡直吃多了油,被油蒙了心啦!」

  雷方抹掉臉上的口水,哭喪著臉說:「在下誤以為夏三東主只是個公子哥兒,金銀多而禁不起嚇唬,所以想渾水摸魚,乘機敲詐一筆,豈知……唉!想不到卻惹來殺身之禍,瞎了眼自掘墳墓。」

  「大孤白鯉所獲的消息,是從南丐處得來的麼?」安平問。

  「是的。夏三東主,請……」

  安平向他揮手,說:「我不怪你,利令智昏,天下間見利忘義的人不只你一個雷方。你走吧,有生之年,你必須遠離內廠的走狗,他們會殺你滅口的。」

  五湖浪子也厲聲說:「你這無恥痞棍!你千萬小心地遠遠離開我五湖浪子,若是冤家路窄碰上了頭,我非抽你的筋剝你的皮不可,你給我快滾!」

  雷方如逢大赦,連滾帶爬向山下去了。

  五湖浪子注視著雷方狼狽而逃的背影,向安平說:「夏兄,你的雅量,委實令人佩服。但你將他放走,日後會不會後患無窮呢?在下認為,你有點失策。」

  安平淡淡一笑,坦然地說:「在下但行心之所安,是否有後患,在下並未計及。」

  「勇悍如虎,菩薩心腸。夏施主,貧僧認為施主處理此事,極為恰當,這種小痞棍殺之不武。」和尚由衷地說,稍頓又道:「施主是生意人,具有如此身手,極為難得,能從生死判、天龍神僧、天長羽士等宇內高手環伺之下脫身,施主的造詣該已臻超塵拔俗之境了。」

  「其實在下根本不是他們那些人的敵手,只是每當危急時幸蒙高人援手而已。大師剛才攔截雷方,身手之迅速,小可嘆為觀止!大師定是非常人,請教法號上下如何稱呼?」

  「施主謬讚了,貧僧在江湖名不見經傳。貧僧俗家姓名早失,戒名上了下塵,在徽州府法華寺受戒,日前行腳天下普修功德。」

  五湖浪子接口道:「了塵大師乃是在下的方外知交,目前在甘棠的北岸龍池寺掛單,導引在下作廬山十日遊,正要趕回龍池寺呢!目下夏兄有何打算,能見告麼?你我一見如故,如有需兄弟效力之處,願為稍盡棉薄。」

  安平心中一動,說:「少莊主好意,在下感激不盡。兄臺久走江湖,知交遍天下,見聞廣博,無所不知,請問此地的幻海山莊座落何處,尚請詳告。」

  兩人一怔,互相用目光示意。五湖浪子神色一怔,問:「夏兄問幻海山莊,有事麼?」

  安平以為遼壁寨的事,必定早已傳遍江湖,但聽五湖浪子的口氣,似乎那次群雄大會的事,並未在江湖中傳播哩!便簡略地說:「六月間,在下曾經和幻海山莊的人有些誤會,警幻仙子曾向在下索取內廠鷹犬的名單。這次廠店被封,據雷方所供,起因亦是為名單而起,盜取名單的人既然是女人,會不會是幻海山莊的人所為呢?因此,在下希望前往查問其中詳情。」

  五湖浪子搖搖頭,說:「夏兄,你來晚了。」

  「什麼?在下來晚了?」安平驚問。

  「不錯,你來晚了,幻海山莊在月前突然失蹤,廬舍成墟,似是出了意外。」

  「糟!山莊的人呢?」安平跌腳問。

  「人下落不明,只聽說有人在大綠水潭附近,曾經看到山莊的兩名侍女出沒。幻海山莊在漢陽峰與紫雷峰之間,距大綠水潭遠隔數十里,如果真在大綠水潭看到山莊的侍女,可能警幻仙子並未真的離開廬山。但在下遊山十日,卻一無所見,只看到山莊的廢墟而已。」

  「少莊主也是去找幻海山莊的?」安平沒頭沒腦地問。

  「不是,兄弟只是前來遊山而已。」五湖浪子急急接口否認。

  「在下仍想前往一行,碰碰運氣。」

  「那老虔婆生性孤癖,藝業奇高,你還是別去招惹她為妙。要找線索,何不去找南丐?」

  「南丐目下……」

  「那賊丐飄忽如神龍,可能跑到贛南鬼混去了。乾坤五丐中,南丐是最沒出息的一個,專做偷雞摸狗的勾當,在花子團頭們的口中,或可找出他的下落來。」

  安平沉吟片刻,斷然地說:「在下先在山中碰碰運氣,再去找南丐證實其事。」

  「你真要入山碰運氣?」

  「是的,在下反正沒事。」

  「那麼兄弟陪你一行。」

  「萍水相逢,豈敢勞動少莊主的大駕?」安平客氣的說,其實心中大喜。

  「哈哈!夏兄不是太見外了麼?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,咱們一見如故,理該效勞。」五湖浪子豪爽地說。

  「勞動少莊主的大駕,在下心中難安。」

  「些須小事,何足掛齒?」

  安平長揖為禮,由衷地說:「少莊主雲天高誼,不敢或忘,一切尚請擔待。」

  「不必客氣了,咱們這就走。」五湖浪子義形於色地說,整衣站起,向了塵叫:「喂!和尚,你去不去?」

  安平一怔,心說:「怪!先前他們在稱謂時十分客氣,怎麼這時卻如此隨便?他們之間的交情,必定不等閒。」

  了塵呵呵笑,毫不介意地說:「貧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,送佛送到西天,陪你們走豈不兩全其美?山區各處貧僧倒還廝熟,願為前驅。走!」

  說走便走,了塵首先舉步出亭。安平心中無限感激,一再道謝,隨在兩人身後,進入了崇山峻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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