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五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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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,由皇朝派人直領的珠池,最大的有三座,即東莞珠池、廉州珠池、雷州珠池;通稱廣東珠池。朝廷派有中官駐在該地監守,數十年一採。弘治十二年那次採珠,獲珠兩萬八千兩,是大明皇朝收穫最多的一次。最差的是嘉靖五年,珠小而嫩,死了五十餘名採珠人,只採了八十兩小珠,平均一條人命,只獲珠兩餘,慘極。 弘治十二年那次採珠,廉州珠池外海白龍肆虐,死了不少採珠人。後來,也許是老天爺大發慈悲,派雷神行雷霆一擊,白龍被殛身首異處,龍身沉沒,龍首漂入近海,被採珠人撈獲。這顆龍鼻辟毒球首先被監守中官吞沒。然後聽說輾轉落入太監范亨手中。范亨在正德元年聯合司禮大監王岳、徐智,連絡大學士李東陽、劉健、謝遷等一班大臣,謀除京師八虎,卻功虧一簣,被劉瑾先發制人,李東陽總算幸運,一代名臣未受慘烈的報復,其他的人則家破人亡。王岳和范亨在遣送南京途中被殺,辟毒珠落在錦衣衛的人手中。 後來,這顆珠的事終於外洩,但不知落在誰人手中。劉瑾派人徹查,亦毫無消息。 這顆珠在錦衣衛牟斌手中,深藏了幾個月。那牟斌為人不壞,他是錦衣衛大獄中唯一能善待囚犯的人,卻被劉太監發覺,認為他包藏禍心,有意買好囚犯,把他打得死去活來,囚禁在死刑囚牢。那時,劉太監手下豢養了兩個紅人,一僧一道,僧是天龍神僧,道是術士俞日明。這位術士後來唆使劉太監造反,說是劉太監的從孫劉二漢是真命天子,是金龍投胎,卻間接斷送了劉太監一門老少。據說,俞日明是某一位清官的後代,父被劉太監所害,隱姓埋名投身方士,用絕戶計報仇雪恨云云。 牟斌不想死,他交上了天龍神僧,以辟毒珠為酬,請和尚在劉太監面前說好話。天龍神僧果然不失信,救了牟斌一命,死刑改為終身監禁。 天龍神僧得了這顆珠,視同至寶,只有七僧八道豪傑知道他獲有這顆寶珠,平時隨身攜帶,珍逾性命。想不到他在煙波樓一時高興,為了證明他的眼力超人一等,同時也想將天長羽士的神奇春藥弄一瓶快活,將珠作為賭注,卻鬼使神差地落到了安平的手中。 安平只知道這顆珠在錦衣衛失蹤前的一段故事,范亨身死以後的經過便無法知道了,反正這顆珠如果是真品,留在身邊豈不妙哉? 他將春露丹塞入百寶囊中,白龍辟毒珠囊貼身藏好,埋了屍體,重出堂前。 山崗下有兩條路,一條是他來的路,另一條東北行、通向府城至白鹿升仙臺御碑亭的九十九盤大道。周貼刑官的同伴,走的是東北小徑。北面的小徑中,兩名從松林留待命在的校尉,帶著峔山雙奇的老大雷方,正向茅屋趕來,以便探聽這一面的消息。 安平找一幅布巾將雜物另打包裹,剛想上路,在門口便看到山下匆匆奔來的三個人。校尉們的服式一看便知,但相距太遠,看不清另一個人是誰。 「好啊!又帶著人趕來了,廢了你們再說。」他自語,閃身藏在門後專等對方上門送死。 久久,外面傳來了人聲:「咦!怎麼沒有人?」 「瞧!地下有血跡。」另一個人說。 「到裏面看看再說。」是雷方的聲音。 他心中一動,抬起李定遺留下來的手,向門外一拋。 正向大門走來的三個人見有物飛出,吃驚地左右一分。 「噗!」斷手落地。 「我的天!手!手!死人的手。」一名校尉恐怖地叫。 雷方已改用單刀,知道不妙,火速拔刀叫:「準備動手,裏面有對頭。」 安平跨步而出,站在門口冷哼一聲說:「姓雷的,你來了麼?」 雷方膽裂魂飛,扭頭便跑。兩名校尉如見鬼魅,沒命似的撒腿狂奔,只恨爹娘不替他們多生兩條腿。 安平一聲狂笑,銜尾急追,只兩個起落便追了個首尾相連,叫道:「憑你們這種功夫還妄想逃生,笑話!」 跑在後面的兩名校尉三魂走失了二魂,跑不動了,一不小心,腳下打滑,重心頓失,前一人想剎住腳步卻力不從心,一頓之下,後面的人「砰」一聲撞上了,兩人「哎唷」狂叫,連滾帶爬向山崗下滾墮。 安平不理會兩校尉,飛躍而過,去追雷方。 後面茅屋的上方,小徑中人影出現,兩個人影向下走,歌聲入耳:「十年蹤跡走紅塵,回首青山入夢頻……·咦!下面有人鬥毆,阿彌陀佛!何苦來呢?」 兩人一個是留短髮的帶髮行腳僧,高大魁梧,年約四十上下,穿青便袍,未披袈裟,點著一根黃竹杖,紅光滿臉,相貌威猛。另一人是個青年書生,年約二十四五,玉面朱唇,劍眉虎目,英俊瀟灑,一表非俗。青年儒衫袍袂飄飄,佩長劍俊逸超群,靈活的大眼中,煥發著聰明、機警、高傲等神采。身材修長,雙肩壯闊。一手拈著一株野花,一手不住撕下一片片花瓣,信手向路旁丟。看長相和身材,正是令女孩子發瘋的標準俏郎君美男子。 青年人站住了,注視片刻說:「唔!那兩個逃走的人,是來自京師的錦衣衛校尉……」 「老弟,你錯了。」和尚說,稍頓又道:「錦衣衛的人如果遠離京師,必定是調至三廠候遣的忠實走狗。」 「唔!那兩個人不知是何來路,形勢是猛虎搏羊,咱們下去看看。了塵大師,有興趣麼?」 「這就走,出家人排難解紛,理所當然。」和尚笑答。兩人腳下一緊,急降而下。 安平追上了雷方,喝道:「閣下,留步轉身。」 雷方成了困獸,逃不掉只好拼命,大旋身一刀兇狠地向後猛砍,居然刀風虎虎十分霸道。 「咦!」他吃驚地叫,一刀落空,毫無阻擋,身後根本沒有人,豈不可怪? 他本能地扭頭一看,安平正站在他身後丈餘,向他咧嘴一笑,原來是追過頭啦! 他再次拔腿狂奔,這次反而向上逃啦!離開茅屋已有十餘丈,還是茅屋安全些,屋附近有樹林可以藏身哪! 逃近茅屋,他向路側逃,接近樹林,狂叫道:「遇林莫入,窮寇莫追,閣下。」 他竟然反客為主,叫安平不要追他,可知他已被追得昏了頭了。槽糕!正想飛縱入林,前面樹後人影一閃,安平的身影赫然入目,向他揮手咧嘴一笑,說:「遇林莫入,老兄,你才來呀?」 他魂飛魄散,扭頭便跑,奔入茅屋前的廣場。 這次他跑不掉了,突感右肩被一隻大手扣住了,力道千鈞,扣得他身形一頓,幾乎仰面便倒。 「呔!」他心膽俱裂地叫,順勢轉身揮刀便砍。 安平一掌拍在他握刀的掌背上,喝聲「撒手!」 不撒不成,右掌骨似乎已麻木,指骨也像要根根爆裂,鋼刀應聲而飛。他仍不甘心屈服,左拳疾飛。 安平右手架開他的大拳頭,左手用兩成勁飛敬一拳。 「噗!」拳擊中他的右頰,他向左歪。「噗!」左須又挨了一拳,他再向右倒。 兩頰禁得起打擊,只不過不好受而已。他「嗯」了一聲,絕望地揮舞著一雙大拳頭,一面護身招架,一面作無望的反擊,拼命自護,章法大亂。 「噗!」右胸挨了一拳。「啪!」左肋接著又是一記。 脅部打不得,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,胃袋似要向外翻,「哎」一聲驚叫,吸腹俯身雙手下撥,上盤空門大開。 「噗噗!」左右頰幾乎同時被擊中。 「哎……」他口中噴血狂叫,連退四五步,用「雙盤手」向上保護上盤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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