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三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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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平點點頭,說:「有機會我會去拜望府上的,可惜!近來恐怕沒有機會了,今年春天我還到長沙走了一趟呢?」 「你到過長沙府?」 「是的,我在那兒也有店……」 驀地,他住口不說,目光落在艙口。歐陽瑋扭頭看去,看到雷方陰沉沉地站在艙口,並未向這一面瞧,向右舷走去,在舷牆下轉身坐倒,雙手手伸擱在舷板頂端,抬頭向天空注視。 在對面坐,不會有威脅,兩人不在乎。 艙內,尉延門在艙門的左內側,衣兜中藏有用竹片削成的二十餘根八寸長竹釘,準備動手偷襲。 巢湖之蛟已經不見了,他溜到艙尾,悄然溜入水中。 安平不再理會,低聲道:「看來,他們已經死了心。」 「不一定,還有四天,這時說他們死了心,似乎太早了些。」歐陽瑋說,他認定三賊絕不肯罷手。 巢湖之蛟水性超塵拔俗,事先已看清安平兩人的坐處,潛水到了船左,徐徐接近。水線距艙面高不足六尺,他利用預先釘好的落腳釘攀爬,利用舷牆下方所挖的小孔察看艙面的光景,漸漸迫近了安平兩人的倚坐處。 他可從舷板上端將分水鉤向下襲擊,但恐怕驚動艙面的人,因此,必須讓安平兩人站起,方便於偷襲,不易被人發現。 他先穩下身軀,一手抓實舷板上的一個小孔,然後將一塊木片向上拋,通知雷方已準備停當,拔出分水鉤,準備進擊。 他該死,還看不出安平是最棘手的人物,卻打定主意先擊斃歐陽瑋,便可活捉安平了,三比一,一個生意人還能飛上天去?至於昨天自方被安平所制,他還認為是雷方一時大意失手而已,並非安平比雷方高明。 要使兩人站起,便得指望船上的人了。船上的雷方不敢走近,他必須等殺了歐陽瑋之後,再上前制安平。看到木片飛起,知道巢湖之蛟已掌握了襲擊的形勢,機會來了,慢不得,他向艙口招手,叫道:「尉兄,出來散散心。」 尉延的身影出現在艙口,雙手先揚,竹釘貼艙面暴雨似的射出,嘯風之聲大作。 下盤被攻,坐在艙面的安平兩人勢必迅速躍起。果然不錯,兩人發現有警,火速躍起躲避。 船外的巢湖之蛟應聲長身,分水鉤兇狠地鉤出。 數有前定,半點不假,活該他倒霉。 安平的藝業比歐陽瑋高得多,反應更比小傢伙快,他一把抓住歐陽瑋的膀子向艙門側方一拋,自己先一步躍起。腦袋剛伸出舷板頂端,眼角便看到外面的人頭和鉤影。 快!生死須臾,他本能地伸手急抓,抓住了揮來的鋒利鉤身。 「唰!」鉤尖揮過歐陽瑋的頂門,間不容髮,危極險極。假使小傢伙快了一剎那,天靈蓋怕要被擊碎。 艙門口,尉延飛撲而至。 「篤篤篤篤……」竹針打在舷板上,聲如暴雨。 「噗噗!」安平的小腿挨了兩釘,褲破皮傷,但無大礙。 雷方拔出匕首,急衝而上。 同一瞬間,小傢伙躍起八尺,半空中拔出了雙龍神筒,發出一聲咒罵。 也在同一瞬間,安平抓住鉤向下扳,另一手鉤住了巢湖之蛟的脖子,重重地勒在舷板頂上,叫道:「饒他們一命!」 可是,太晚了,「咔」一聲暴響,小傢伙已發出第一次奪命神針,他不叫倒好,叫時便分了心,斷送了巢湖之蛟一條命。 「啊……」尉延狂叫一聲,衝勢未減,直向小傢伙的腳下衝來,腳下大亂。 小傢伙正向下落,一腳疾飛,踢中尉延的臉門。 「砰!」尉延仰面便倒,仍向前滑。雙腳撞在舷壁下方行止住,掙扎了片刻漸漸斷氣。 雷方最精靈機警,見安平抓住了鉤,便知不妙,向側一扭,順勢飛躍而起,「噗通!」水花四濺,他跳水逃命。 安平的手抓住兩面有刃的鉤身,手掌居然未曾受傷,奪過鉤拋入水中,正想將巢湖之蛟拉起,但他卻心中狂跳,暗叫「糟了!」 他鎖住巢湖之蛟的脖子,巢湖之蛟的咽喉恰好壓在舷板角上,用力太猛,喉管已被壓破,暴眼似要突出眼外,臉色發黑,舌頭伸得長長地,只消看第一眼,他便知巢湖之蛟已經完蛋了。 這一陣大亂,來時如狂風暴雨,去如火滅光消,來得快,結束得也快,但說來卻話長。等艙面的人弄清楚是怎麼回事,危險已經過去,惡鬥消失。 小傢伙迅速地收回奪命神針,發覺安平在那兒發怔,急問:「夏大哥,怎麼回事?」 「他……他死……死了……」安平抽著冷氣惶恐地說。 小傢伙看清了景況,當機立斷,猛地一扳安平的手,巢湖之蛟的屍墜水,他大聲叫:「大哥,鎮靜些。這些傢伙蓄意謀殺,我們是迫於自衛,不必自疚。」 不管安平的反應如何,他抓起尉延的屍身舉至舷外。 「小兄弟,不可!帶至岸上給他安葬。」安平急叫。 小傢伙笑笑,說:「大哥,你不明白,水上朋友不喜歡土葬,不必為他們操心,這叫做死得其所。」 「嘭!」水聲震耳,水花濺上艙面,屍身落水。 安平在一旁發怔,渾身在發抖,無意中殺了人,他感到喉嚨發乾,牙齒打戰,肌肉發僵,冷流從丹田直向上沖。 小傢伙毫不在乎,向湧出艙面的旅客和船夫大聲說:「諸位鄉親,這三個傢伙是巢湖的水賊,蓄意暗算咱們兄弟,我兄弟倆不得不自衛,殺了他們兩個人,逃掉了一個。出門人最好少管閒事,如果有人報官邀功,我兄弟不會陪他打官司,咱們一走了之,讓他和官府打交道,保證他耽誤一兩個月,自作自受,所以最好少管閒事為妙。」 走了雷方,日後麻煩大了。這傢伙泅水登岸,弄到一艘快船,船輕水急,早一天半到達九江,掀起了風風雨雨。 屍身落水聲,又把安平的情緒引人驚恐的境地。他一生中,還是一次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殺,而且這人竟然是死在自己的手中,殘酷的事實,令他毛骨悚然,他並未聽清小傢伙的謬論,不知道小傢伙在威脅旅客不許報官,他似乎感到巢湖之蛟暴眼伸舌的可怖影像在眼前若隱若現,令他覺得手心淌汗,身軀發僵,喉嚨發乾,氣血欲凝,突如其來的劇變,令他一時無法適應。他是個本性良善的十九歲大孩子,突然失手殺人,所受到的震撼極為嚴重,自疚、後悔、驚恐等等情緒,無情地向他襲擊。 他冷汗直冒,站在那兒發愣。 歐陽瑋向艙面的人,說了一大堆威脅性的話,忽略了身後安平的情緒,也未料到艙側的過道來了不速之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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