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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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呵呵!萍水相逢,咱們聊聊。六日水程,交個朋友也可解旅程寂寞,是麼?那一位是在下的拜弟,姓尉名延,咱們是江湖人。」 他向尉延拱拱手,笑道:「尉兄在江湖上得意,兄弟似乎有點耳熟哩!」 尉延抱拳回禮,意氣飛揚地說:「咱們兄弟在巢湖混飯糊口,匪號是姥山雙奇。」 「哦!原來是管巢湖沿岸漁戶的姥山雙奇,失敬了。」 「老弟是返回廬州府麼?」雷方平靜地問。 安平心中暗驚,虎目生光,盯視著雷方兄弟倆。 雷方淡淡一笑,若無其事地說:「老弟,不必奇怪,咱們也算得是近鄰,老弟臺的善行義舉,咱們兄弟十分佩服。老弟,你是不是想查出貴店被查封的內情呢?」 安平一揖到地,凜然地說:「雷兄必定知道內情,如蒙見告,感激不盡。」 雷方仍然不動聲色,低聲道:「假使老弟能準備黃金千兩、兄弟願掬誠相告。」 安平一怔,苦笑道:「在下已是一無所有的人了,怎能籌措黃金千兩?」 雷方哼了一聲,扭頭正視著安平,冷笑道:「貴號被封之前,已得到些許風聲,金銀資產先一步轉移,損失微乎其微。在下確有可靠的消息來源,深信可值黃金千兩。三東主,何必在咱們兄弟面前哭窮?」 「實不相瞞,在下對店號被封的事絲毫不知……」 「但你已易裝,從武昌來,武昌有貴店的分號,要說不知,誰能置信?」 「在下從山西來,途中方知其事。店伙已經星散,兩位東主下落不明……」 「三東主,放明白些,雷某久走江湖,豈會受騙?一千兩黃金已是最便宜的價錢,如果閣下捨不得。那麼,咱們可另找買主。」 「雷兄,在下確是身無長物……」 「好,咱們無法再談這筆交易了。」雷方冷冷地說。 「雷兄,不是在下哭窮,目下確是手頭不便。這樣吧,請寬限百日……」 「笑話,江湖人談生意,現錢交易,概不掛欠。」 「但兄弟目下確是不便,必須奔走各地設法籌措,一千兩黃金並非少數,挑也得要一兩個人哪!」 「咱們江南人說話,向來一是一二是二,絕不空言。你閣下既然捨不得,自然有人捨得。」 「雷兄的意思,是指……」 雷方冷笑一聲,陰森森地說:「你以為雷某的消息就沒有人會要麼?不錯,別人並不需要這件消息,但另一件卻有人想要得緊,而且出得起大價錢。」 「雷兄是指……」 「指你三東主閣下。」 「我?」 「是的,三位東主漏了網,三廠的貪官們豈肯罷休?只要有一人落在他們手中,便不愁追不出轉移他處的金銀了。貴店有十八處分號,家財數千萬,任誰都會眼紅。」 安平臉色一變,沉聲道:「原來如此,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了。」 「你明白就好,也可省掉在下不少唇舌。三東主,不是咱們兄弟不義,見錢眼開,落井下石,委實是迫於無奈,只怪咱們人窮志短,而三廠出的賞格卻又太重了些。這幾天之內,內廠的十八豪傑,將有三名到達九江。七僧八道中,天龍僧法明已在三天前從武昌啟程前往會合,天長羽士可能也從贛州趕到。鄱陽王已決定起兵劫掠江南,可是人手不齊,糧食不足,依我看,他已注定失敗的命運,除非他能在半月中弄到一二十萬兩金銀,不然武功山五傑絕不會起而回應。因此,兩方面的人,皆需款甚急,皆不惜以重金懸賞,擒捉貴號的三位東主追索金銀。」 「雷兄如何打算?」安平沉住氣問,其實怒火早已沖上頂門。 「這得看三東主的意向了。」 「夏某似乎還不夠明白。」 「還不明白?你如果願意用一千兩黃金買安全,也可以得到有關貴號受害的內情。不然,咱們兄弟的一千兩黃金也不會落空,但可以先與閣下商量,閣下願意和鄱陽王打交道呢,抑或是願意與三廠打交道?一句話?一句話,雷某等候答覆。」 安平強壓心頭怒火,冷笑道:「閣下,你似乎已穩可獲得一千兩黃金的重賞哩!」 雷方呵呵怪笑,得意洋洋地說:「三東主所說,半點不假。俗語說;仁義如糞土,財帛動人心,雷某並不因為三東主為人仗義疏財,頗有令名而放棄發財的機會,是麼?」 安平怒極而笑,說:「然則夏某卻不願受閣下擺佈,一千兩黃金你還未到手哪!」 「你不願受擺佈?哈哈!笑話!」尉延旁若無人地接口。 雷方桀桀笑,傲然地說:「別說你是一個只學了兩手花拳繡腿的生意人,即使是武林一流高手,在大江之中,也不敢不受咱們兄弟倆的擺佈。在船上動手擒你,易如反掌,你如想跳水尋死,保證你浮不出十丈外。咱們橫行江湖,可翻江倒海下潛百丈,十天半月不需飲食,僅活捉魚蝦充饑。你想死也死不成,不信且拭目以待。」 驀地,三人的耳中,均清晰地傳來細如蚊納輕鳴的聲音:「吹牛!不要臉!」 蛇山雙奇財迷心竅,忘了艙面上還有旁人,這時吃了一驚,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去。安平也心中一懍,這是用傳音入密術傳來的聲音哪!一般說來,傳音入密的有效距離,通常僅在八尺之內,即使練至化境,也難超過丈二左右。這時身後沒有人,僅對面船舷有人倚著舷板觀賞江景。除了兩個老人用背椅板之外,其他的人皆面向外倚立,面貌難辨,如果是兩位老人,相距在丈三四左右,內功火候之深厚,實是驚人哩! 兩老人年約古稀,毫不起眼,分明是兩個極平凡的老漢,而且是家境不佳的窮村夫。左面那人形容枯槁,臉帶病容,看上去已是風燭殘年,入土之期不遠了。右面那人五短身材,白髮稀疏,背部微駝,白髯拂胸,有點仙風道骨的嶙峋氣概。從任何角度看,兩人絕不會是剛才發話訕笑姥山雙奇的人。 三人的左右,也全是些庸庸碌碌的水客,很難令人相信這些人中,會有身懷奇學的人。姥山雙奇語驚四周,但有些人聽不懂,有些人膽子小,不敢和江湖人打交道,因此沒有人向他們注視,很難從神色中找出發話的人來。 唯一岔眼的人,是坐在艙門右側倚艙壁而坐的一個十餘歲小伙子,穿一身青短衫,身材結實,眉清目秀,稚氣未褪,睜著一雙清澈的靈活大眼,歪著臉蛋頗饒興趣地注視著姥山雙奇。 尉延走了一輩子江湖,大概從未遇上真正的高手,居然沒聽出剛才的話是用傳音入密之術送過來的,還以為有人找麻煩小聲出言挖苦他兩人哩!他沒發現身後有人,卻看到小後生送來的頑皮目光,愈想愈火,便向小後生走去,神色極不友好。 小後生毫無怯意,仍然歪著腦袋惑然地向他注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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