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 |
二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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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娘溫柔地微笑,替他掖好薄衾,說:「家祖已前往江爺爺處聊天,約二更左右方可返回。床頭有小鈴,如有需要,請搖鈴示意,妾身便會應聲前來照料,不必想得太多,安心調養!再就是老梟婆已經到潼關去了,不必掛念。」說完,微笑著走了。 安平心中無限感慨,莽莽江湖中,不講理動輒殺人的的橫惡徒多的是,但見義勇為的人亦復不少。聽柳姑娘的口氣,分明是此地的武林世家,她爺爺早年也是久走江湖的人物,不然就不會知道老梟婆的陰寒毒爪,看來,他已經獲救了。 心中一寬,他朦朧地睡去。這次,寒冷逐漸消退,他睡得十分舒坦。將近午夜,他方倏然醒來,朦朧中,他聽到外面的草堂中,有人用蒼涼的嗓音在吟唱:「白髮三千丈,緣愁似箇長,不知明鏡裏,何處得秋霜。」 他想:「這位老伯是個雅人。」 「爺爺,你醉了,早些安歇吧。」是柳姑娘委婉的聲音。 「爺爺真醉了,說句酒話:今夜秋霜伴汝陽。」蒼涼的嗓音沉重地說。 久久,姑娘低問:「爺爺,有動靜麼?」 「可能。放心安睡,要來的終須會來。」 「誰?」姑娘緊張地問。 「萍老還不敢斷定。」 「為何而來?」 「不知道,反正來者不善,善者不來。」 久久,姑娘嘆息著說:「爺爺,何不遷地為良?天下之大,何處不可容身?」 「不,汝曾祖父母的墳墓何人祭掃?爺爺也知道此非安靜之土,但爺爺老了,只想安靜地死在雙親的墓旁,以贖當年不孝之罪。夜已深了,青兒,快去安歇,讓我靜一靜。哦!那小後生怎樣了。」 「爺爺,他已睡了。似乎他的體力十分驚人,寒毒大部拔除,也許不消十天半月,便可復原了。」 「爺爺在這五年中,從未離開住處,對江湖十分陌生。這小後生的路引寫的是經商,但身懷寶刃,八成是江湖人,來意不明,你小心些兒,不可洩露口風。」 「青兒理會得。」 不久,草堂重歸寂靜,他也朦朧睡去。 第二天,他已可起床,但仍然虛弱。 柳姑娘的眉宇間似含隱憂,言詞極為謹慎,據她說,這間草屋已是柳家四代的居所,曾祖父是潼關衛的一名士兵,附近不足百畝山田,是衛所分下的耕地。 衛所的官兵,階級極不平等,官是世襲的,父親是百戶長,兒子也是未來的百戶長。上一輩是兵,下一輩也是兵。承襲限定是長子,次子以下統稱餘丁。因此,上一輩是兵,以下十輩八輩命定是兵了,除非是逃亡,不然休想有出頭的日子。 據她說,她祖上三代單傳,到她這一代,只有兄妹兩人,父親帶著母親和兄長逃役在外,田地早經衛所收回,荒蕪無人耕種,早已變成蔥鬱的雜林。她祖父株守著這間草屋,祖孫兩人長伴屋右山崗下的曾祖父母墳墓,捨不得離開這塊土生土長的地方。 安平昨晚已聽到祖孫兩人的對話,不敢多問,要親向老人家致謝。但柳老人已一早外出,無緣拜謝。 整天中,柳老人皆蹤跡不見。柳姑娘除了送藥及茶飯之外,也極少進房。 他已感覺出氣氛不太尋常,猜想是柳老人的仇家已經找來了,看來,荒山草屋中,又將成為是非場。 夜來了,他感到精神大佳,虛弱的感覺已消失大半。他將匕首小心地貼身藏好,準備應變。 他本能地覺得將有禍事發生,不幸的陰影已籠罩了這間山野草屋。 首先,他在木窗上安裝了一些小玩意。菜油燈近床一面,後面加了一塊蔽光木板,上面擱了一隻茶碗。準備停當,他先早早休息養精蓄銳靜候變化。 經過一天的思量,他決定插手管事。大丈夫恩怨分明,柳家祖孫與他有活命之恩,豈能袖手旁觀?假使能化解雙方的仇恨固然大佳,不然,他只好不顧一切拼了。 荒山野嶺,屋中難辨時刻,但五里外潼峪關的鼓樓、更鼓聲仍可隱隱傳到。 三更正的更鼓聲剛入耳,首先,他發覺木窗的附加支棍倏然滾落。 外面有人,危機來了。 外面的人發覺窗內有異響,知道不對,悄然走了。 他輕敲木壁,示警給鄰室的柳老人。接著穿衣著靴,仍然躺在木榻上靜觀其變。 廳堂有隱隱的腳步聲,柳老人已經出堂了。 他放了心,熄了燈火,取掉門後的茶碗,將門打開了一條細縫,便可以看到廳中的動靜。 廳中漆黑一片,死一般的靜。但他知道,柳老人已在廳中等候了。 果然不錯,來人發覺屋中有備,不再作潛入的打算,改為堂皇而入。 「篤篤篤!」叩門聲打破了四周的沉寂。 叩門聲剛落,接著「砰」一聲大震,兩扇並不太堅實的木門,轟然倒下了。 廳中仍然一無動靜,似乎沒有人。 星光下,門外站著三個黑影,距門兩丈餘,站在那兒像是突然出現的幽靈。 四野蟲聲唧唧,遠處傳來三兩聲梟啼,間歇地傳來幾聲野狗豺狼的長嗥,令人毛髮聳立。 「姓柳的,在家麼?」中間的黑影用刺耳的聲音叫。 「故友不遠千里前來造訪,為何不出來接待?」另一名黑影冷冷地叫喚。 「請進!」柳老兒的聲音平靜地叫。 三黑影腳下遲疑,有人冷笑道:「柳兄,難道窮得連燈也點不起麼?」 「青兒,掌燈。」柳老兒叫。 片刻,內廳門徐徐開啟,柳青掌著一盞菜油燈,輕盈地出現在廳中,將燈放置在神案上。 三黑影掠入廳中,中間那人冷笑道:「姓柳的,久違了。」 「請坐,管兄不速而至,未克遠迎,恕罪。這兩位是……」 姓管的在主客位落坐,替另兩人引見道:「柳兄雖不曾與他們見過面,但相信並不陌生。他們是與咱們齊名的拼命二郎盧二,霹靂斧丁威。」 房門後偷瞧的安平心中一慄,暗說:「原來是在暗門隘碰上的三個人,看來必有一場惡鬥。外面最少還有三個人,必定是比這三個傢伙更厲害的人物。」 柳老兒神色如常,笑道:「原來是盧見和丁兄,久仰久仰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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