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二三


  安平向出山虎一指,苦笑道:「上月在綿西渡口,小可無端捲入漩渦,不得已出面管他們排解,招致他兩位不滿。小可這次返回南京,看到他們兩位,怎敢不跑?但與婆婆無關。」

  「你與警幻仙子有何淵源?」

  「他是警幻仙子的走狗。」出山虎怒叫。

  安平本待發作,但忍住了,搖頭道:「小可與警幻仙子風馬牛不相及。事實上,小可卻被她……」

  「小輩,你膽敢在老身面前支吾扯謊?」老梟婆搶著叱喝,聲色俱厲。

  「小可確與……」

  「哼!你還敢巧辯?如果你不是替警幻仙子跑腿賣命的臭小子,豈會見了老身便逃走?不管你是與不是,先廢了你再說。那潑婦倚仗人多,有不少自作多情的臭男人替她賣命,眼高於頂,並未將老娘看在眼中,廢了你,你可以告訴那潑婦,要她小心些,早晚老娘得好好教訓她一番。」

  「婆婆……」

  老梟婆已被出山虎的話所騙,先入為主,不聽安平的解釋,一聲低叱,左手挽杖右手疾伸,鳥爪似的手指箕張,閃電似的劈胸抓來。

  「老前輩,留給晚輩兩人伺候他。」出山虎大叫。

  安平向側一閃,避到樹後去了。

  老梟婆一抓落空,無名火起,厲叫道:「你兩個蠢東西給我滾遠些。」

  赤髮靈官和出山虎嚇了一大跳,趕忙遠遠避開。

  老梟婆繞樹急追,突然一杖截出,人卻從另一面繞過,一聲怪叫,一爪伸出當胸便抓,五縷冷徹心脾的內家指風隨指而出,遠及三尺開外,奇異的嘯風聲刺耳。

  安平未料到老梟婆突下毒手,扭身閃避慢了些兒,「嗤」一聲響,右肩外側被一縷刺骨奇寒的爪風擦過,相距兩尺,竟然衣裂肌破,鮮血溢出。

  他不由自主地激伶伶打一冷顫,接著憤火中燒,閃至另一株樹後,憤怒地叫:「老婆婆,你我無冤無仇,為何突下毒手,不是太過分了麼?」

  「老娘還得卸下你一條胳膊呢,何止過分?」老梟婆怪叫,再次迫到伸杖便搗,要將安平趕出樹後。

  安平忍無可忍,料定老梟婆的杖是虛招,不再閃避,伸手一抄,扣住了伸來的杖尾,真力倏發,全力一扳一按,奇快無比。

  老梟婆的杖確未用勁,虛張聲勢想將安平迫向樹的另一側,沒想到安平卻出其不意抓住她的杖尾,一扳之下力道千斤,以樹幹作杠桿,將她頂得向左方急移,急切間腳下不穩。

  安平勢如瘋虎,搶出抓住頭巾猛抽,「唰」一聲繞過老梟婆的脖子,巾尾回拂。巾長四五尺,江湖人可派不少用場,可以做兵刃,可以用來綑人,更可爬樹攀牆頭。

  安平的左手從樹的另一面抽住了帶尾,雙手一帶,膝蓋頂住樹幹,兇猛地抽緊。

  老梟婆一時大意,在陰溝裏翻船,被突如其來出人意表的變化制住了,脖子被勒住,緊緊地鎖在樹幹上,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施展,丟掉壽星杖伸手去解脫頸上的巾帶,一手抵住壓迫後頸的樹幹。

  「嗤」一聲裂帛響,勒在咽喉上的頭巾被她撕斷一半。

  安平及時放手,閃身而出右拳疾飛,「噗」一聲擊中老梟婆的後心,把老梟婆打得眼前發黑。

  接著,他鐵掌如電,在老梟婆的左右太陽和左右耳門,加上胸下方的雙脅肋,重重地連搗八拳之多。

  老梟婆先前咽喉被勒,驚怒交加真氣自散,百忙中無法及時運氣護身,一連串沉重的打擊光臨,八拳終了,她虛脫地委頓挫倒。

  「你……你這……這……」她喘息著厲叫。

  安平抓回頭巾,不管東西南北,撒腿便跑。

  赤髮靈官和出山虎駭然呆立,不知所措,老梟婆被擊倒,嚇得他們心膽俱寒,怎敢出面阻攔?他們總算摸清了安平的藝業,手腳都嚇軟了。大名鼎鼎三邪之一的老梟婆,竟被人在剎那間用頭巾所制,想起來便足以令他們毛骨悚然啦!

  等安平已走得無影無蹤,赤髮靈官方奔向老梟婆。

  「混賬!還不給我追?」老梟婆揉著腦袋厲叱。

  「是,追!」赤髮靈官惶然後退應喏,向出山虎送過一道眼色,兩人放腿便追,追出半里地,看身後老梟婆並未追來,兩人一打手勢,逕自逃之夭夭。

  安平在叢林中奔逃,奔出兩三里,感到右肩逐漸麻木,奇冷徹骨,寒氣向內腑侵襲,頭腦也逐漸昏眩,腳下逐漸不穩。

  「糟!老妖婆的爪子有毒。」他悚然地自語。

  再奔出半里地,突然天旋地轉,頭重腳輕,「砰」一聲撞在一段橫枝上仰面便倒,驀爾暈厥。

  不知過了多久,他被徹骨奇寒所撼醒,陽光昏暗,日影無法透過枝葉,看光景,已是寅牌正未之間了。

  冷,奇冷徹骨,他有點支援不住,牙齒格格振響,手腳如冰。他用僵硬的手指打開包裹,取一顆護心丹吞下腹中,將僅有的兩件衣衫穿上,但寒冷仍無法排除,似乎寒意發自心坎,與外界無關。

  他想運先天真氣驅寒,但已無能為力,真氣無法凝聚,似乎氣血已散。

  右半身逐漸麻木,右肩更已失去知覺。

  「完了!想不到我夏安平要埋骨在荒山野嶺之間。忍字害人不淺,師父的話,不一定是對的。」他長吁短嘆地自語。

  他必須找到附近的村民求救,死,也不能死在這兒餵了猛獸,至少他得找人留下遺書,讓家人知道他的下落。

  正想掙扎起身,驀地,東面隱隱地傳來老梟婆的聲音:「你兩個小輩再生逃走的念頭,老娘不活剝了你們,便不配作虎面梟婆,不信可以試試看。給我往東邊搜,那小子被老娘的九陰爪抓傷,他的修為即使已臻爐火純青的地步,也難免陰毒攻心而死,絕難逃出十里之內。快搜,在他陰毒攻心之前,老娘必須將他找到,將他打成肉泥,方消老娘心頭之恨。」

  「是,老前輩,這就搜。」是出山虎無可奈何的聲音。

  安平吃了一驚,火速伏下了。不片刻,他再次人事不省,陷入昏眩境地。

  許久許久,他再次被寒流所撼醒,朦朧中,他發覺眼前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動,鼻中嗅到淡淡的幽香,耳中聽到一聲嘆息,接著有個柔婉的聲音在耳際振動。

  「壯士,定下心,你剛服下祛除寒毒的藥,需十天半月方能復原,請安心調養。」

  他眨動著眼睛,視線逐漸清晰。首先,他看到上面的茅屋屋頂,再循聲看去,看到一張清麗的秀臉,是一個梳三丫髻的少女。燈光閃爍,原來已經是晚上了。

  「姑娘,這兒是……」他虛脫地問。

  「這兒是舍下的客房。」姑娘含笑答。

  「定然是姑娘將在下救來了,感激不盡。請教姑娘貴姓芳名。」

  「小姓柳,小名青。」

  「在下姓……」

  「壯士的路引,我爺爺已經看到了。」

  「令祖……」

  「壯士先別問,日後自可分曉。」

  「此地是……」

  「這兒是潼峪關北面五里地的小崗村,北距潼關二十五里。黃昏時分,妾身從潼關返回,發覺壯士身中寒毒昏倒林中,便將壯士帶回舍下。家祖早年行道江湖,對寒毒的治療頗有心得。但壯士中毒過久,需十天半月方可復原,請安心靜養。」

  「姑娘救命之恩,在下銘感五衷,可否請令祖前來一談以便致謝意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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