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

  這兩聲吼叫,居然能令這麼多人停止惡鬥,連夏安平自己也感到意外,唯一未停手的人,是大慈和尚和老道,兩人心無旁騖,一鏟一拂仍在兇狠地糾纏。大慈和尚的方便鏟是重兵刃,但在老道奇快的近迫進攻下,發揮不了長兵刃的威力,陷入步步生險的局面,先後共挨了三拂之多,左膀和右肋背衣破肉現,血絲隱隱。金鋼禪功是氣功的一種,是佛門的正宗練氣絕學,練至七成,便可禁受刀劍棍鎚的砍刺擊打而不致受傷。他已練成七成境地,但在老道的拂塵打擊下,細小的拂毛不但擊毀了衣衫,也在他的肌膚上留下隱隱血絲,可知老道的內力修為,比他高明得多,七成金剛禪功依然保不了身。

  老道不理會外界的事,專心地向大慈和尚進擊。

  夏安平心中一緊,進退兩難。以目前的情形看來,假使他不能讓兩人停手,那麼,他這個出面排解的人,極可能下不了臺,甚至可能會受到雙方的圍攻,成為眾矢之的。

 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,俯身拾起遺留在地上的一把長劍,硬著頭皮向兩人走去,一面走,一面思索排解的辦法。他對自己的造詣並不瞭解,六歲築基,八歲練兵刃,迄今已十三個年頭,但卻並未真正和人拚過命,搏鬥的經驗可說一無所知,剛才一招便將出山虎制住,完全是激於義憤,也是乘出山虎久鬥身疲大意輕敵之便,因此不顧後果出手解困,僥倖一擊成功,這次,面對兩個高手,他不得不小心從事了。

  想硬行楔入,他沒有把握,老道的鷹爪功可怕,一劍貫樹的渾雄臂力不易對付。和尚的方便鏟沉重無比,一把輕靈的劍不易招架!如果冒險楔入,後果堪虞,匹夫之勇,智者不為,他必須用機智解決目下的尷尬局面。

  接近至丈內,他心中一動,突然一聲長嘯,人化狂風,搶近大慈的身側,一劍攻向和尚的左肋。

  和尚大驚,鏟頭急沉,猛拍他的長劍。

  果然不出所料,老道一怔之下,手上一慢,接著將攻向和尚右肩的拂塵帶回,搭向和尚自保的鏟頭。自命不凡的高手,最忌有人不知趣插手相助。老道這一拂本來可以給與和尚狠狠一擊,發現和尚突然用鏟頭壓拍攻到肋下的致命一劍,他豈能乘機抽下?那會有失風度,同時也有以二打一之嫌,因此火速變招,虛應故事先搭方便鏟,一方面想借力壓下,令鏟頭壓偏夏安平的長劍。

  豈知收招變招的瞬間,他知道上當了。夏安平的劍招出一半,突然撤招,變化之快,恍若電光石火,劍一吞一吐讓過鏟頭,銀芒一閃,反而架住了他的拂塵。

  「啪!」和尚的鏟頭一無阻擋,重重地擊在地面上,下陷三寸,塵土飛揚。

  「錚!」拂塵抽在劍上,有金鐵的脆響傳出,長劍下沉半尺,鋒尖搭在方便鏟的鏟柄上,距和尚握柄的左手不足半寸。拂塵無法壓降,搭在劍中段。乍看去,三人的兵刃似乎並合在一起了。

  「道長請住手。」夏安平喜悅地說,他成功了。

  老道陰森森地注視著他,沉聲道:「小子,你很會弄巧。」

  「小可有自知之明,不得不弄巧。」

  「你也很大膽。」

  「道長海涵。」

  「貧道左爪攻出,你豈不抱恨終生?」

  「不然,小可已作勢出掌搶制機先,攻道長的右肋,道長勢必抽拂自救,左爪似乎不可能攻出。」

  「唔!你很會強辨。」

  「小可不敢。」

  「你也是來捨命爭藥的人?」

  「不!小可是過路的,適逢其會,不忍見諸位在大道渡頭拼搏,以免驚世駭俗,被過往商旅咒罵武林人全是些好勇狠鬥,無法無天之徒。」

  老道扭頭四顧,發現惡鬥已止,所有的人全向這兒注視,臉色稍霽,收拂道:「小子,成全你一次,小小年紀,勇氣可嘉。幸而你遇上貧道,不然你將大禍臨頭。記住:量力而為,匹夫之勇不足為法。」

  「小可永誌不忘,多謝道長教誨。」他收劍謙虛地答。

  大慈和尚拭掉滿頭大汗,死盯了老道一眼,倒拖著方便鏟,揚長而去,走向至介休的道路。遠出十餘步,突然止步扭頭叫:「咱們孝義縣見,貧僧將從霍家堡渡河。」

  老道淡淡一笑,向不遠處的快劍周凱冷冷地說:「周施主,貴山的弟兄如果再不退出山西,爾後見面,休怪貧道心狠手辣,這次便宜了你。」

  快劍周凱深深吸入一口長氣,怨毒地盯了五女一眼,再向楊彪冷哼一聲,舉手一揮,帶著受傷的人狼狽而道。好漢不吃眼前虧,他忍下了這口惡氣。

  老道向五女點點頭,腳下如行雲流水,也向介休方向走了。

  對岸,兩艘渡船同時啟碇,緩緩向上游行駛。

  華山雙彪同向夏安平道謝,楊彪失聲長嘆,苦笑道:「按情形看來,鬼道人和大悲僧以及北丐一群人已經搶先過河奪丹去了,咱們已絕了望啦!」

  安平一面解韁,一面信口問:「兩位兄臺,那神丹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那是當代神醫百靈子的神藥,可治百病,對風癱及久年五癆七傷尤有奇效。十年前,百靈於突然隱世,不再在江湖行醫。他的百靈丹每顆價銀三百兩,而且絕不輕易出售,必須看到病人方肯點頭交易。因此,百靈神丹可算是救命的仙丹妙藥。前月,聽人說百靈子隱居在孝義縣南十五里的王同里遼壁寨,無疾而終,留下了兩瓶神丹,臨終派人到潼關送信給他的朋友,要請朋友前來替他善後。我兄弟有一位知友,身患奇疾四肢癱死,訪盡天下名醫亦難起沉屙,因此前來一行。」

  夏安平牽著座騎,等候渡船靠岸,一面向兩人說:「兩位為朋友不遠千里前來求藥,情義可感,但……恐怕你們白來了。」

  楊彪長嘆一聲,苦笑道:「愚兄弟未料到聞風趕來的人竟有那麼多,在靈石韓信墓恰好全趕上了,碰上百靈子得訊趕來善後的朋友,他不該大意地將百靈子的遺書遺落,首先被鬼道人拾獲,引起了無限風波。愚兄弟毫無將丹藥吞為己有的意思,只想要一顆於願已足。看來,愚兄弟人孤勢單,確是白來了。」

  「楊兄,俗話說,藥醫不死病,佛度有緣人;令友的病,神丹並不一定有效,何苦冒萬險前來碰運氣?據在下所知,王田裏遼壁寨根本沒有百靈子其人。」

  「老弟,你……你怎麼知道?」

  左面的柳樹下,一大群女人正注視著河中,是幻海山莊的眾女,幽香撲鼻,顯然也在等船。安平心中雪亮,李姑娘三女正凝視傾聽他的話呢。他輕搖著馬鞭,說:「在下是本縣人氏,雖則在外經商,但每年六月必定返鄉一行,鄉中軼事逸聞,豈有不知之理?遼壁寨有一座元都觀,觀中只有三五名香火道人,多年來,一直和五里外的永福寺爭香火,佛道不相容,而且永福寺一直佔優勢,道人們幾乎無法在觀中參修,百靈子絕不可能在元都觀落腳,他既然存心隱世,天下之大,何處不可容身,他何必捲入凡夫俗子們的爭執漩渦?」

  「難道說,消息是假的不成?」劉彪接口問。

  「至少在下如此認定。恐怕……恐怕其中有人在興風作浪,另有圖謀呢。韓信墓起釁的經過,在下不曾目擊,不敢妄論是非。但不妨請問一句,假使劉兄接到好友的書信,閣下該放置在何處?」

  「貼身藏在懷中,或者放在百寶囊內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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