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影寒 | 上頁 下頁


  老道緊鍥不捨,連攻五拂,把大慈迫得手忙腳亂,怒吼如雷。他的緊逼攻勢空前凌厲,一招接一招發似連珠,根本不給和尚遠撤的機會,和尚只能用鏟柄拼命招架,很難脫身,一著錯全盤皆輸,一招走空便陷入困境。

  只有夏安平閒著無事,他想:「不好!我得趕快離開是非場,無端被捲入漩渦,耽誤我的行程哩!」

  他想走,但渡船仍在對岸,碼頭附近、十六名大漢已和八名侍女殺得難解難分。他附近,眾男女八方追逐,刀光閃閃,劍氣飛騰,假使想離開,必須穿過鋒刃下,萬一被人誤認為是敵方的助拳人,很可能成為兩方同時進擊的標的,相當危險。

  他正向四周張望,身側人影閃到!刀風虎虎,「錚」一聲暴響,火花飛濺,有個人影從他的左後方急撞而來。

  他火速轉身戒備,原來是劉彪急退而至,身形蹌踉,左後肩急撞而至,顯然剛才硬拚了一刀,立腳不牢倒撞而退,正退向他的左後方,人影移動中,他看到劉彪的左胯附近鮮血已染透了褲管,受傷不輕,因此腳下虛浮。

  赤髮靈官和出山虎,正滿頭大汗但卻興奮無比地搶到,兩把鋼刀火雜雜地撲來。

  先前雙方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,對華山雙彪油然興起同情之感,眼看劉彪身陷危局,不由他撒手不管。同時兩把鋼刀一左一右撲來,他如果不出手自衛,只能隨劉彪向同一方向急退,同樣會引起赤髮靈官兩個傢伙的誤會。他這次萬里迢迢返家省親,不想在故鄉的附近惹事招非。同時,他對江湖人十分陌生,還弄不清雙方的人是好是壞。這些人中,他曾經聽人說過廬山的警幻仙子,只知那是一位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女人,為人亦正亦邪,喜怒無常,喜管閒事打抱不平,更喜劫貪官懲惡霸,敢和武林五大門派的人硬碰硬印證藝業,一度曾是武林的風雲人物。至於其他的人,他一無所知。但他對武林中的獨特絕學,卻見認廣博,所以一見老道出手抓水上飄的長劍,便知道老道用的是鷹爪功。

  事到臨頭不由自己,他不得不出手了,不能眼看略帶三分憨直氣的劉彪死在刀下,反正必定會捲入漩渦,何不及時出手制止慘劇發生?

  他剛決定出手,從左面撲到的出山虎已經近身,兇猛地大吼一聲,鋼刀一閃,劈向撞入他懷中的劉彪左肩,刀尖下降,也同時向他的左肩下落,迅捷無比。

  另一側,赤髮靈官似猛虎出押,刀出「狂龍鬧海」,連人帶刀貼地急捲而至,吼聲震耳:「卸下你的狗腿!」

  劉彪還未發覺背後有人,舉刀招架出山虎下劈的刀,卻無法躲閃赤髮靈官攻下盤的狠招,腳下不穩,想退避已力不從心,知道完了。

  驀地,他感到後衣領一緊,耳畔有人低喝:「到後面裹傷,不能再動手了。」

  話未聽完,他感覺身軀被人提起,好快,眨眼間便退後丈餘。兩把鋼刀一髮之差,從他的肩前和腳下掠過,冷氣徹體生涼,危極險極。

  接著衣領倏鬆,身側人影一閃,有人從後越過,手中一震,厚背單刀驀爾失蹤。他定神看去,眼前看到一個風塵滿身的背影,正站在他身前。他認得,正是先前乘馬而來的少年人。

  夏安平奪刀阻在劉彪身前,迎著剛收勢的兩人說:「諸位之間,彼此無冤無仇,何必生死相拚?得饒人處且饒人,請兩位高抬貴手,沖著在下薄面,放過他不再計較,小可深感盛情。」

  他語氣誠摯,但橫刀發話卻引人誤會。出山虎首先發火,用衣袖拭掉額上的汗水,一聲怒嘯,大步衝上,刀出「力劈華山」,瘋狂進擊。

  夏安平突向左閃,上步欺進,單刀一帶,「錚」一聲暴響,砍在出山虎的刀背上,左手疾伸。

  出山虎做夢也未料到對方的身法如此迅疾,更未料到夏安平不退後避招反而從側方欺近,下砍的刀勢被單刀一擊,砍勢更為兇猛,想收招已來不及,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前栽,「嚓」一聲刀尖砍入地中深陷半尺以上。

  夏安平的左手,絲毫不差地扣住了出山虎的後頸額,真力倏發,向下一按,同時收刀一振,打落了出山虎的刀,再將刀架在出山虎的頸側,喝道:「你可惡。怎麼動不動就出招殺人,跪下!」

  出山虎怎敢不跪?倒抽一口涼氣,鐵青著臉跪倒。

  後到的赤髮靈官大吃一驚,懍然止步,同伴出山虎一個照面便被制住了,對方的藝業可想而知,想起便令他不寒而慄,屏息著問:「閣下是幻海山莊的人?」

  夏安平搖搖頭,淡淡一笑道:「幻海山莊聽說是男人的禁地,在下是過路的人。」

  「閣下高姓大名?」

  「小姓夏,名安平,在江南經商,途徑此地,不得已出面排解,尚請見諒,些少利害相爭,用不著拚命,是麼?」

  赤髮靈官眼看砥柱雙雄的人死傷枕藉,知道絕望,一咬牙,收了單刀恨聲道:「姓夏的,山高水長,咱們後會有期。」說完,扭頭便走。

  夏安平將出山虎一把提起,退後兩步歉然地說:「對不起,兄臺,事非得已尚請海涵。」

  出山虎單刀也不要了,咬牙切齒地說:「沈某只要一息尚存,誓報此仇。」說完撒腿狂奔。

  劉彪匆匆撕衣袂裹傷,上前行禮道:「老弟,此恩此德,沒齒難忘,容留後報。在下姓劉名彪,在華山北麓設武館接徒為生。」

  「些須小事,何足掛齒,劉兄,你還是離開為上。」

  「夏老弟藝業不凡,何不阻止這些人殘殺?」

  夏安平舉目四顧,各處散佈著八名大漢在地下掙扎呻吟,有三名已寂然不動,想是死了。地面上血跡斑斑,血腥撲鼻。和尚與老道正殺得難解難分,但和尚的方便鏟已經轉運遲滯,眼看支持不久。

  快劍周凱和楊彪勢均力敵,一刀一劍棋逢敵手,大概百招之內不易分出高下,兩人進退如風,八方遊走。

  江畔,四艘木排皆已靠岸,除了每艘留置的兩名操槳大漢外,其餘的人已全部登岸三十二名赤著上身的大漢僅有八名受傷倒地,剩下的二十四人居然困不住八名侍女。八名侍女形成打不散衝不破的八卦劍陣,動時如大風驟起,靜時如嶽峙淵停,所向披靡,大漢們佔不了半分便宜,反而狼奔豕突般手忙腳亂。

  廣場中,五女也相互策應,五劍如一,在八名大漢叢中旋動。原有十六名大漢,已有一半失去戰鬥力,剩下的一半俱都心膽俱寒,鬥志全消,但五女卻不讓他們脫身,也不再下殺手,顯然是要逼他們投降。

  水上飄倚坐在一株槐樹下,呻吟著用藥散救傷,撕布帶裹纏,只露出一雙尚未受傷的眼睛,狼狽已極。

  只消看清形勢,便知砥柱山的好漢們已陷入死境,進退兩難,除了各自四散逃命之外,別無他途。

  夏安平心中大為不忍,搖頭苦笑道:「劉兄,在下恐怕力不從心。為雙方排解,第一是聲望,其次是藝業。在下一個生意人,在江湖中可以說比不上一名小地痞。論藝業,在下有自知之明,絕非那兩位方外人的敵手,也無法和五女論短長,如何排解?」

  「老弟以局外人的身分出面排解,也許他們會聽的。」劉彪慫恿他出面。

  夏安平吁出一口長氣,將刀交還,苦笑道:「死傷太多,畢竟有傷天和。這樣吧,在下權且一試。」

  他緩步進入廣場,舌綻春雷大喝道:「諸位且請住手,請聽在下一言。」

  他的中氣充沛,喝聲有如沉雷,震得人耳中轟鳴,腦部發悶。喝聲剛落,被五女迫得岌岌可危的八大漢,乘機收招撤出,四面急分。

  五少女不是窮兇極惡的人,按規矩她們不加追襲,收劍訝然向這兒注視。

  河岸邊,八侍女同聲嬌叱,人劍前伸,十六名赤著上身的大漢,惶然外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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