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嘯荒原 | 上頁 下頁 |
一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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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文燕方將文斌和名健僕抓住,十餘匹駿馬亦於此時抵達,宋五湖率領大批人馬趕來了。 十幾個人在河旁下馬,向崖上飛掠。宋五湖身手超人,他第一個抵達崖上,也正是小中原下沉的剎那間。 他人如壁虎,下了水旁,接過文斌和健僕。上面的人已放下的山藤。 文燕這時方發現中原沒有上來,她尖聲大叫:「原弟!原弟!……」 「上去,燕丫頭,這地危險。」宋五湖攆她走。 「中原弟在下面,爹救他。」她大叫。 「別管他人的事。」 「是他用命下水救哥哥上來的,怎麼不管?」 「這兒是龍窟,入水沒命。怎樣管?快走,沒你的事。」 文燕不走,她大哭大叫要往水裏去,宋五湖將文斌和健僕送上岸,手腳並用上了崖,將她放下,厲聲道:「你傻了嗎?人沉下了,恐怕已屍骨無存,任何人無能為助。你們是怎麼回事!」 所有的大人和孩子,鴉雀無聲。文燕便哭泣將始末一一說了,賴住不走,讓爹爹派人下水救人。 五湖的臉上,表情變化莫測,心情沉重的走近崖旁,注視河水好半晌,拾起中原的衣服,搖頭說道:「這傻小子?愚蠢之至。」 文燕臉色蒼白,她道:「爹,他救了哥哥,我們卻袖手不顧,爹還說他愚蠢,我,我……」她痛哭失聲,轉頭便走。 「看住這傻丫頭,我去平崗村走一趟。」五湖向眾人吩咐,手中提起中原的衣服,立即飛身上馬向平崗村奔去。 祝永春的宅院,在村後靠崗一面,馬兒狂奔入村,村中雞飛狗走。所有的村民,看清了馬上人是宋五湖,全吃了一驚,不知發生了什麼禍事了。宋管事一向不去他人的宅第造訪,如果來了,準有天大的麻煩,今天他單人獨馬進了平崗村,定是禍事來了。 馬在村中祠堂前站住,宋五湖飛身下馬。祠堂前有五名村中鄉老,在樹蔭下聊天,同時站來迎迓,一名古稀老人含笑上前招呼說:「總管萬安,大駕蒞臨敝……」 「老伯,永春老弟寶宅在哪兒?相煩見告。」 老頭看他語氣急迫而謙虛,才放下了心,笑道:「就在村後不遠,老漢陪總管爺一走。」 宋五湖一手牽馬,一手挾住中原的衣履,向村後走去。 合該有事,這天,村中幾個老太婆卻動了老興,到永春家中串門子,一聊好半天,意興闌珊方行告別。兩口子正把客人送出,劈面遇上了宋五湖,想迴避也來不及了。 祝永春今年三十四歲正是壯年,人生得俊逸,臉上還沒有皺紋,祝夫人──永春曾中舉,稱夫人雖有僭,無傷大雅──也未過三十,二十七八歲的少婦,正是成熟美最出色的一段黃金歲月。這種美,絕不是十七八歲的黃毛丫頭所能望其項背。她本來就是附近兩鄉八村鎮的美人,年輕時早已名傳遐邇。嫁了永春之後,永春家道亦可稱富裕兩字,調養得宜,不愁開門七件事,亦只養了中原一個單丁,可以想像她往日的容貌,絕不會因此而減色,反而更加上成熟的風度,也就更勝少女時代的黛綠年華。 她的出現,替永春帶來了橫禍飛災。 老太婆不認識宋五湖,老年人不在乎,他們見了生客,仍大搖大擺地走路。 祝夫人突見闖來了生客,一怔之下,趕忙轉身扶在侍女的肩上匆匆迴避。那年頭,除非是長輩和小晚輩,堂客是不會接待生人的,雖兄弟輩亦得迴避。 宋五湖在雲南為寇時,本就是色中餓鬼,四十歲以前,他像一頭騷公雞,四十歲娶妻之後,內院裏間有近二十名俏侍女,還不時離開武崗州,託稱至外埠公幹,實際是到外面獵食,他的來龍去脈,下文有交代。 他本是花中之蜂,一雙鬼眼對女人特別敏感,只略輕瞥一眼,便知對方是否值得他「獵」取了。 一對面,他便看著了祝夫人,只覺匉然心動,百脈賁張。她那豐滿、玲瓏二者兼備的身材,她那粉頰以上的凝脂皮膚,她那畫內真真一般俏麗面容,她那令人會做夢的魂之窗,她那令人沉醉千萬次的動人小櫻嘴……他幾乎不克自持,魂飛往她裙旁去了。 但他畢竟是經過千錘百練的花叢老手,強按下心情,不動聲色,掛上馬繮,大踏步向永春迎去。 永春走前數步,含笑長揖,笑道:「總管爺大駕光臨,寒舍蓬蓽生……」驀地他呆住了,目定口呆,如同中魔,用恐怖的眼睛,盯在宋五湖手中衣履上,伸出不住顫抖的右手,費力的指著衣履久久不能發聲。 宋五湖臉色沉重,用重濁的聲音說:「祝老弟,我萬分抱歉,令郎……」 「總……總管爺……是犬是……子得罪……」永春語不成聲,恐怖萬狀地叫。 「老弟,借一步說話。」 「我那中原兒……」 「令郎之事,當為奉告,唉!他……他已……」 廳中突然傳來一陣尖號。如同中箭哀猿。 「主母,請先定下神,請……」這是僕婦的聲音。 宋五湖同來的老頭,這時面無人色,一步步踉蹌後退,如見鬼魅。 村中忽然人聲嘈雜,大概是小猴子們將兇訊傳到了。村中大亂,老少婦孺全往永春宅院前奔來。 「總管爺,請……請快說,我……我那孩子……」永春微弱地叫。 「令郎在閻王窩,為救犬子之事,捨身救人,入水冒險將犬子救出,他自己可……」 「哎……呀……」永春大叫一聲,往後倒去。 村中幾名子弟眼明手快,搶前扶住抬入屋中。 門外圍有五六十個人,有些掩面而泣,有些用怨毒的目光,死瞪著宋五湖。 宋五湖進入大門,走過院子直趨大廳,對一名淚眼模糊的老僕說:「可否請祝夫人出訊?我有話奉告。」 老僕痛苦地搖頭,嗚咽著語:「主人結縭十四春,只有這麼一個命根子,那禁得住如此哀痛的訊息折磨?主母已經暈厥,性命在呼吸間。總管爺如有事,可否讓老奴告轉。」 宋五湖知道不能久留,想重見夫人的心情已絕,只好將經過說出,留下衣履告別走去。 哀悲的氣氛籠罩了平崗村,村人對活潑可愛的小中原念念不忘,哀嘆不已。 永春的宅院,蓋上重重陰霾。回龍古剎的惠安大師和宮老,走動了兩次,鬱鬱地走了。 宋五湖在爾後一月中,共來過六次。而後是宋文斌兄妹,三五天必來走動走動。 三月後,永春夫婦二人心頭隱痛總算漸漸減少,但深居簡出,極少在外看到永春的蹤跡了。 紫陽村的宋總管,三五天必有健僕派來走動,懇請永春夫婦到紫陽村走動散散愁懷,宋府的僕婦甚至宋夫人經常前來,敦請祝夫人起駕,但是夫婦二人一一回絕。 真正傷心的人,是天真無邪的小文燕,她失去玩伴,更由於中原的大勇行為,令她永記心中,不時到祝家走動,親昵的陪伴著悲傷壓垮了的祝夫人。 一年過去了,多漫長的一年!時候到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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