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壘情關 | 上頁 下頁


  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三絕劍,這次慌了手腳,反而昏了頭,認為那是可怕的騙局,要騙他們快馬加鞭早些趕路,到前途送死。因此,趕到懷安驛,便與大批馱商結伴而行,到了永昌衙,不走了,且等風聲過後再走。

  這一等,等來了紅衣弔客。

  甘州衙,是陝西行都指揮使司軍政的所在地,兵力極為雄厚,甘州衙本身便領有十二衙,與兩個千戶所。附近大部田園牧,皆由衙所軍所經營。共有三座牧馬場,是軍馬的繁殖場。而方圓數百里的土地,真正的民丁百姓僅有五千左右人口。但兵馬大部分皆推進至合黎山與龍首山的外圍駐紮,這一帶的邊牆皆倚山為險,地勢複雜,反而需要嚴密把守。因此,官道附近反而少見官兵巡邏。

  過了山丹衙,這一程道路似乎應該平安無事,距甘州只有一百餘里,馬只需半日便可趕到啦!

  三絕劍膽子大了些,四天來毫無警兆,一場虛驚該已過去了。但為了小心,他快馬加鞭趕這一程,預定午間便可趕到甘州,到了甘州可說危險不再光臨了。

  一早便越過龍首山,平安無事。

  過了東樂驛,情形便有點不對了,沿途似乎不見人煙,行旅罕見。

  三絕劍已發覺有異,嗅到了危險的信息,向兩位同伴憂形於色地說:「情形不對,怎麼不見有西行的人?咱們快趕,趕到仁壽驛便可安心了。」

  三人並轡飛馳,心中愈來愈緊張。紅日高照。氣溫開始直線上升;寒氣盡消,夾衣穿不住了,他們不敢停下來脫衣,希望趕到仁壽驛再說。

  甘峻山在望,快到了。

  甘峻山,原稱紺峻山,也叫人祖山,距甘州約五十里,甘州的名稱,因此山而得名,龍首山土人也稱為甘峻山,但這一座方是真的甘峻。

  甘原稱紺,可知山的顏色該是紺色的,本地人稱為快活山。山上土色微赤,沒有樹,全是高與人齊的野草。南面,小山嶺連綿不絕,滿野蒼翠。仁壽驛在山的西麓。

  官道通過山南麓,自東而西,路南半里地,是淺綠色的山丹河。山丹河是弱水的支流,但行旅一看到河流,稱弱水而不叫山丹河。

  弱水這一段,絕不像傳說中說得那麼恐怖,不勝鴻毛那是鬼話,淺的地面可以徒涉,深處同樣可用皮筏載人。但有幾段山下的深潭,渦流極為險惡,尤其是雪花水漲期間,形成可怕的巨大渦流,水面的漂浮物皆被吸入河底,因此有鵝毛不浮的傳說。

  甘峻山下就有一道可怕的渦流,行旅深懷戒心,水怪的傳說震撼人心。幸而官道不在河旁,距河最近處也有半里地。

  進入山東麓,突聽前面的山谷傳出一聲刺耳的鬼嘯。

  青天白日,鬼怪並不可怕。但三人心中有鬼,不由毛骨悚然。三絕劍放鬆韁繩,變色叫:「咱們這條路走了五六年,今天可第一次聽見鬼嘯,小心些。」

  三人都鬆了韁,取出袋中的弓,搭上弦,緊了緊背上的劍,準備停當,三絕劍揚鞭示意,韁繩一緊,雙腿一夾,「叭」一聲輕輕給了座騎一鞭,馬兒向前急衝,十二隻馬蹄濺起滾滾煙塵,魚貫飛馳。

  一聲異嘯劃空傳到,山谷上空突然升起五隻大雕,扶搖直上,突又折向官道上空盤旋而來。

  三絕劍抬頭瞥了大雕一眼,信口說:「許久不見的青鶻出現了,竟有五頭之多。」

  青鶻,在這一帶極為名貴,在歷代的朝廷中,更是大名鼎鼎。形容起落之迅捷,稱「兔起鶻落」,就指這種青鶻,鎮守甘涼的官吏,常將這種活禽作為貢品進獻朝廷,貢給皇帝老爺狩獵用。

  這玩意是甘峻山的特產,是一種兇猛的鷲鳥,與鷹、雕、海東青同屬四大猛禽,比鷹大,比雕小,比海東青醜,而兇猛僅比雕略差,比鷹靈活得多,可以穿枝入伏。色青中帶蒼,鋼喙鐵爪,一爪可擊碎一頭羊的腦袋,未加馴養前,爪用抓而不用擊,一抓之下,足以抓碎馬的頭骨。

  五頭青鶻形成一個大圓圈,在高空盤旋,逐漸接近三位策馬狂奔的鏢師們頭頂上空,已可看清縮在腹下的巨大鋼爪了。

  青鶻大小不同,翼展皆在五尺開外,好大的傢伙!

  殿後的李師父猛地驚叫道:「芮師父,你看到鶻爪的閃光麼?」

  鶻爪是角質的,怎會有閃光?芮師父惑然,抬頭上望,果然看到鶻爪光芒四射,驚聲道:「是經人馴養的獵鵑,爪上帶了鋼尖套。」

  「獵鶻何必帶鋼尖套?它的鋼爪足以……哎呀!它們下來了,沖著我們來了,咱們小心……」

  五頭青鶻每頭相距五六丈,以奇快的速度魚貫而下,斂翅俯衝而來,似可聽到破空飛行的聲音,聲勢之雄,令人驚心動魄。

  「用箭射它!」芮師父大叫,猛地勒韁,馬兒向路側躍去。

  說快真快,第一頭青鶻發現人勒住了座騎,雙翅急搧,斜掠而至。

  芮師父的箭脫弦而飛,搶先發難,相距不過六七丈,正是箭勁最強的一段射程。

  「啪」一聲響,箭被青雞一翅拍飛,斷成四五段,眨眼間已經撲到。

  芮師父大駭,眼見箭被拍毀,青影閃電似的冉冉到了眼前,青鶻那兇惡的頭部,可怕的鋼喙帶鋼尖的巨爪……他來不及拔第二支箭,大喝一聲,掄弓便劈,靴尖已預留退路脫出馬鐙。

  青鶻巨喙一動,便啄住了弓臂,罡風襲體,鋼爪急伸。

  芮師父只感到手臂一震,罡風徹體生寒,不由心膽俱裂,大叫一聲,丟掉弓滾鞍落馬。

  青影沖天而起,宛如電射星飛。

  馬兒一聲長嘶,蹦出兩丈餘,砰然倒地,天動地搖。

  第二頭青鶻到了,猛撲第二名鏢師。

  芮師父魂驚膽落,狂叫道:「王師父,滾下鞍脫身。」一面大叫,一面拔劍衝出。

  王師父滾下鞍,也竄至一旁丟弓拔劍。

  五頭青鶻一擊即走,重新在三人的上空盤旋,片刻方向西北的山谷飛去。

  三人驚魂初定,火速走近座騎,不由心中叫苦。三匹馬的腦正中,四道像利刃般的爪痕,深深楔入腦內,皮破肉開骨裂,血肉綻開,死了。

  「這些扁毛畜生可惡。」三絕劍臉色灰白,恨恨地咒罵。

  李師父心驚膽跳地卸下鞍具、行囊、盛貨皮鞘袋,扛上肩悚然地說:「有人指使這些扁毛畜生向咱們襲擊,快走,至仁壽驛還有十餘里,天可憐見,但願咱們能平安趕到。」

  三人心慌意亂,扛著鞍具行囊上路,狼狽萬分。三絕劍心中發慌,一面走一面說:「這五頭扁毛畜生只攻擊座騎,卻不襲擊人……」

  「這意味著咱們大禍臨頭,有人在等候咱們。」李師父打著冷戰說。

  「咱們在河西從來未與人結怨,為何有人算計咱們?」王師父怯怯地自問。

  身後蹄聲隱隱,三人又是一驚,不約而同一面走,一面扭頭回望。

  陽光下,官道塵埃輕揚,一匹栗色馬在里外小馳而來。接著,熟悉的歌聲傳到:「當年萬里覓封侯,匹馬戍梁州。關河夢斷何處?塵暗舊貂裘。胡未滅,鬢先秋,淚空流。此生誰料?心在天山,身老滄州。」

  三絕劍機伶伶打一冷戰,絕望地說:「完了,是魔簫。咱們讓他先走,他卻反而落在後面,顯然是他約了人,在此地攔截咱們,咱們所保的紅貨,準有問題,絕不是普通的珍貴藥材與首飾。」

  李師父卻不以為然,接口道:「如果魔簫有意留鏢,他用不著跟到河西來,更用不著找人幫忙,他可以直接打進咱們中州鏢局提紅貨大搖大擺走路。」

  「但他確是沖咱們而來,快走。」三絕劍驚惶地說,三人腳下一緊。

  路右的山腳林影中,突然出現了一個紅影。

  三絕劍心中大定,喜悅地向同伴說:「那不是紅衣弔客麼?他從不與咱們為難,有他在,也許會獲得他的幫助呢?」

  「芮師父,對這種坐地分贓的地方強豪,怎能寄以信賴?」李師父不安地說。

  紅衣弔客站在前面半里地的樹林前,紅色的長袍飄飄,如果不是頭上戴了四平巾而梳高髻,遠遠看去很像一個喇嘛。逐漸接近,也逐漸看清這傢伙的猙獰相貌,三角眼加上弔客眉,厲光閃閃兇光四射,勾鼻薄唇留三綹灰短鬚,青灰色的死人臉孔,整個人透露著陰森可怖的神情,似乎附近流動著行屍的氣息。

  三人狼狽地走近,三絕劍在樹下放下鞍具行囊,上前抱拳含笑行禮道:「前輩定然是黃羊川的胡堡主了,幸會幸會。晚輩是河南中州鏢局的芮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,你是芮大師父,崆峒門下弟子,威鎮河西的三絕劍芮大師父。」紅衣弔客獰笑著接口。

  「不敢當前輩誇獎,晚輩在鏢行混飯餬口,意思意思而已,豈敢妄稱威震河西。」

  「你們丟了座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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