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江漢屠龍 | 上頁 下頁


  這瞬間,使匕首的中年人從側方超越撲到,匕首下扎,要他的老命。

  他躺在地上,虎腰一扭,匕首扎空,他的左手竟然扣住了對方握匕的手往下一帶,右手起處,奇準地扣住了對方的咽喉一扣一帶掀,將對方掀倒,自己也一滾而起,靈活萬分快速絕倫。

  鬧海蛟恰好撲到,短兵相接。

  「噗噗噗!」三記重掌結實地劈中他的左右頸根。

  鬧海蛟雙手有千斤力道,而且練了龜甲功,這三掌下去,磨盤大石也會被劈開。

  他卻屹立如山,甚至連身軀也不曾撼動。

  「我在試你的掌力。」他裂嘴一笑:「聽說你一掌可以劈斷尺二徑粗的桅桿,唔!你沒唬人,真可劈斷尺二徑的桅桿。」

  鬧海蛟臉色灰敗,如見鬼魅般往後退。

  「你……你是鐵……鐵打的?你……你到……到底是……是誰?」

  他探手入懷,掏出一張方紙,展開後,是一張賣魚的收據。他雙手靈巧地一陣撕拉,頃刻便撕出一個圖案,迎風向對方一亮。

  是一頭尖頭大尾,尖耳,長了一雙翅膀的狐狸,居然神似,一看就知道是狐狸,不是貓犬。

  「飛天狐……」鬧海蛟用不似人聲的嗓音號。

  他撕碎飛狐圖案,虎目中冷電乍現,冷冷一笑,向前舉步接近。

  最近十年來,江湖出現了一位最神秘,最不可思議的神奇怪傑,官府的檔案中,稱之為神秘江洋大盜飛天狐。

  這人專劫為富不仁的豪紳,和暴虐貪贓枉法的漢滿官吏,但傷人而不殺人,殺人則絕不劫財。

  作案的地方,散佈在大河兩岸與山東京師一帶,甚至偶爾遠及奉天。

  每年,他作案兩至三次。在作案的現場,他照例留下他的信記,一隻紙剪的飛狐,或刻在壁上的飛狐圖案。

 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,十年來,沒聽說有誰見過這位江洋大盜的真面目。

  據受害的人說,那是一個臉黑如鬼不易看到來去的人,臉形像狐也像犬,反正不像是人。

  江湖朋友也熟知這位怪傑,有不少橫行霸道的武林梟雄,不明不白地死去或受傷,屍體照例留下一隻紙剪飛狐或手刻的圖案。

  因此,一些心中有鬼的大豪,把飛天狐視作洪水猛獸,也恨之如骨,把他看成瘟神厲鬼。

  至於那些真正的武林正義之士,從沒受到飛天狐的騷擾。

  因此,有人認為他必定是某一位武林奇俠,掩去本來面目替天行道,以致當今一些藝臻化境的武林高手名宿,不斷受到官府的調查、訊問,也不時受到黑道大豪的試探、懷疑,弄得不勝其煩,有苦說不出。

  尤其是武當高弟,以輕功享譽江湖的飛燕俞飛,整整被官府派人監視了五年之久,幾乎連他與妻子上床也難逃監視者的耳目。

  據傳說,雍正大帝在世期間,曾派了不少血滴子搜尋他的下落,最後不得不放棄追尋。

  鬧海蛟知道跑不了,跑不了只好拼命,一咬牙,不退了,等飛天狐來至切近,大喝一聲,「黑虎偷心」奮全力一拳搗出,力道如山,鐵拳如電。

  飛天狐上盤手一翻一抖,鬧海蛟狂叫一聲,砰一聲大震,前空翻背部著地,摔了個眼冒金星,天昏地黑,氣散功消,渾身的骨頭像被摔散了。

  已沒有爬的機會了,頂門挨了一腳,手腳一陣痙攣,慢慢停止了呼吸。

  ***

  次日傍晚時分,龍江關南面的挹江門。

  挹江門與江東門,都是從前外城的城門。

  外城已經廢了一兩百年,但仍可看到過去璀璨輝煌的遺痕。

  這裏,是一處小市集,一條小街連結著儀鳳門與龍江關的大街。這裏,正是三教九流伸張獵爪的獵食場。

  兒子長大了,有他自己的天下。王國華平時很少回家,大多數時間皆留在江心州的漁船上。

  要是漁船不遠走上下江,他會經常到此地來消遣,這裏有他的朋友,水陸朋友都有。

  永樂居,是這條小街頗有名氣的小食店,店裏不但有上好的竹葉青和花雕,更有來自徐沛的高粱,酒徒們趨之若鶩,酒酣耳熱之際,難免不時發生一些小麻煩。

  好在永樂居的前面有座大廣場,南首也有一座夜間可設茶座的大院子,有麻煩可在這兩處地方解決。

  店堂二十餘張桌面,已有九成座。王國華與三位壯實的大漢子,佔了近南窗的一副座頭,杯盤狼藉,都有了六七分酒意。

  上首敞開胸襟的露胸大漢,是龍江關有名的拼命三郎楊興,以粗獷大膽悍勇著名的地棍頭兒。

  這位仁兄由於頭髮長得稀稀疏疏,而且天生的禿額,前面不用剃十分方便。但後腦殼髮少稀薄,起辮來真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,編成一根小小的豬尾巴,的確令人忍不住掩口而笑。

  如果有人不識相敢當面笑給他看,將是一場災禍。

  「小兄弟,你聽說過南郊高橋鎮的事嗎?」拼命三郎向國華問,順手將一尾鳳尾蝦丟入血盆大口中:「昨天下午的事。」

  「不知道,什麼事?鬧瘟疫嗎?」他裝糊塗、自己斟酒:「各人自掃門前雪,休管他人瓦上霜。楊三哥,聽說趙東主上次賺了一二千兩銀子,發了大財,沒錯吧?」

  「沒錯。」拼命三郎果然忘了自己的話題:「老實說,如果有海舶,我也想跑通州、海門,海產可賺三倍利。」頭往國華耳邊一靠,語音放低:「裝是百十斗白土,一輩子吃用不盡了。怎麼,有興趣?」

  白土,指鹽,南通至年輕城一帶海岸出產的鹽,俗稱淮鹽或吳鹽,是煮出來的,因為海水淡,曬不出鹽來。

  煮出來的鹽細小,晶瑩,潔白,是全國品質最佳的鹽,在私鹽販子口中,稱白土,價格比粗鹽貴一倍以上。

  「沒興趣,風險太大,而且我外行。」他一口拒絕:「海禁已開,我想出海見識見識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  「過些日子,我想去找趙東主談談,問問有關出海的事,能出海開開眼界,不虛此生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,你又將有一段時間離開金陵了。」拼命三郎拍拍他的肩膀:「你年輕,真該多到外面闖蕩的。兄弟,說真的,你也不小了,怎麼一直就拒絕成家?再替你引見一位吃水飯的朋友,他有一位白白淨淨的閨女,有意思嗎?」

  「算了,三哥。」他苦笑:「你知道,我這種人出生入死風裏來浪裏去的人,誰知道哪一天會被龍王爺召去做駙馬,到頭來害了人家的大閨女,那是極不公平的事。」

  「你才算了吧。江上風險,難道你就不知道改行?你老爹那座桃園,光算地也值上三兩千銀子,你不能放下魚叉掄鋤頭?我知道你是個孝子,可是我就不明白你為何不回家守在你爹膝下,娶個老婆替你爹添幾個孫兒女。」拼命三郎說得相當誠懇:「你不能學我,你那幾手花拳繡腿,學亡命也絕不可能出人頭地,這樣下去終非了局,兄弟。」

  「三哥,我會記住你的話。」他動情地說,大拇指往肩後一指:「認得那位仁兄嗎?眼生得很?」

  角落那一桌,大馬金刀坐著一個大牯牛似的中年大漢,一手握了酒碗,一手抓了一條鴨腿,大口酒大口肉,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。

  「早幾天來的水客,住在高陞客棧。」拼命三郎掃了一眼說:「有兩個鬼鬼祟祟的同伴,好像叫曹申。我正在留意他,猜想可能是上江來的江湖人物,而且不是等閒之輩,但看不出成名人物的風標氣概。」

  「不要去招惹這些闖道的人,三哥。」他喝乾了杯中酒推箸而起:「天色不早,我得走了,晚上恐怕還要出去幹活。」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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