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海情濤 | 上頁 下頁
二一三


  他這一說,文俊卻心中狂跳。東方玉將成為自己的義弟婦已無疑問。因孫女之事大起風波,顯然指的是義妹廷芝,難道說她又惹下什麼麻煩了?

  聽東方平的口氣,絕不是他的兩個難兄難弟的興風作浪,那麼,是崑崙派在其中搗鬼?他想起了劍聖半途襲擊之事,已料中五六分,不甲一陣煩躁,恨不得插翅飛到長湖一看究竟。

  幸好東方平並未注意他的神情,繼續往下說道:「世間欺世盜名之徒,比比皆是,無風作浪這種人確是可厭。我那未來小婿倒是令人滿意,親家一門大小亦無可非議。只是他那些三朋九友,都是大名鼎鼎大有名望之人,卻令人不敢領教。」

  春冰正色道:「朋友非類,理他則甚,吾兄大可放心。」

  「兄弟當然放心,只是看不過心裏難受而已。」

  三人又說了一些俗事,東方平起身告辭。文俊父子送出院門外,東方平拍拍文俊的肩膀說道:「賢侄,咱們毗鄰而居,極少親近,有空請光臨舍下,也好增進你我之間的交情,目下我子女皆遠離膝下,甚感寂寞,有空來吧!賢侄。」

  「小侄有暇,當親往拜候,並向伯母問安。」

  客人一走,文俊坐立不安,虎目中神光倏現,玉面上泛重重殺機,他端起茶杯,在廳中踱來踱去。

  梅春冰突然發覺他神態失常,他那罩上一層寒霜的臉色,和那炯炯發異彩的眼睛,令人悚然而驚,不由大駭。

  文俊心有所思,並未發現父親的駭異神色,他心說:「八成兒是崑崙門人無恥地迫害芝妹,這一群卑劣動物,假使真如此無恥,哼!崑崙將萬劫不復。」

  「得」一聲脆響,接著了陣「沙沙」之聲,他手中茶杯,成了一把粉屑。

  文俊也頓時驚覺失態,神色一弛,正色向父親說道:「爹,請恕孩兒失態,碎杯之事,千萬別讓人知道。」

  「孩子,你回家之時箭衣佩劍,今日赤手碎杯成粉,你……你非常人。」

  「孩兒目下不便將詳情稟告,但請爹爹守口如瓶,孩兒在外四年餘,所行所事正大光明,俯仰之間可質鬼神,這點爹爹大可放心。」

  「孩子,為父雙目不盲,你眸正神情滿臉正氣,我萬分信賴於你。」

  「孩兒重任在身,明晨即須遠行,短期內不可能在家長侍膝下承歡,尚望爹爹恕孩子不孝之罪。一待事了,孩兒當盡速趕回。」

  他踏入穿堂,突又回身叮嚀道:「爹爹與弟弟每晚飲用的奇香乳汁,乃是無價至寶,一滴之量,萬金難求,可生死人而肉白骨,切記按日服完,千萬別讓外人知道,不然將有大禍。孩兒書房之內尚留有一瓶,非至生死關頭,不可用以救人,即或一用,亦不可令人看見,至要至要。」

  當天下午入暮時分,父子倆又至各處辭行,託言遊學中州,須三年兩載方能返回故里。

  午夜一分,一個淡淡黑影離開了莊院。

  文俊去心似箭,換了一襲褐衣,臉上塗上一層薄薄的鍋煙,頭裹青巾,一路晝伏夜行,向荊州急趕。

  兩夜之間,他趕了八百里,他在十三日的午夜離開保康,十五日清晨便到了荊州。荊州市面安謐如恒,他落店休息片刻,飽餐一頓,出東門緩緩向徐家灣走去。

  徐家灣九現雲龍徐大爺莊中,籠罩著一重愁雲慘霧,莊中住了不少客人,大部分是牛鼻子老道。

  湖灣之傍,有一雙人影在低聲私語,看背影,都是俗家打扮,其中之一是年登古稀,目光陰鷙的老人,腰帶下懸著一把緬刀,脅下吊掛一個革囊。他就是昊天堡的智多星,子母飛環方士俠呢。另一個也是老頭兒,後腦從左耳根到玉枕骨,有一道光禿禿的創疤,他是昊天堡中,在天殘劍下逃得一命的海天一叟衛恭,那劍疤就是文俊留給他的終生紀念。

  海天一叟輕聲道:「方老弟,你這一著棋,看來確是高明。」

  子母飛環自負地說道:「要不是如此,崑崙派怎會與咱們走一條路?龍虎真人那老雜毛,已經傳下令諭,半年之內,不准與那小子為難,只有這樣才能引那小子找上崑崙弟子,他們又焉能不出手自衛?」

  「萬一老雜毛不速而至,豈不前功盡棄?徐老匹的兒孫輩並不算是崑崙門人,老雜毛自然不會過問人家兒女之事,這把火就燒不起來了。」

  「衛兄大可放心,老雜毛恐怕早就到了西崑崙啦,他準備閉關參修上乖劍道之事,已夠他忙的了,怎會在這時趕來?假使他急於閉關,出現中原恐是三年以後的事了。」

  「劍聖那傢伙靠得住麼?」

  「絕對可靠。試想看,崑崙弟子中,劍聖那傢伙最為狂傲,自命不凡,且無半分容人之量,由他那劍聖的名號中,可以看出他自負高做到如何程度了。而在兩次較劍中,全敗在那後生小子之手,表面上他不得不遵從掌門令諭,骨子裏卻將那小子恨之入骨,無時不在打主意洗雪前恥,食肉寢皮這難消心頭之恨,千手如來宏觀法兄在漢中府略施挑撥,他便落入彀中,這條妙計他全力進行就是明證,所以絕對可靠。」

  「那小子萬一不來呢?」

  「會的,在靈官廟的昊天堡你不見他和那丫頭的親熱勁,和狂怒的狠勁?天下間情之一字,足可令英雄豪傑灑熱血拋頭顱。」

  「崑崙這一群,並無佼佼出群的高手,連劍聖也擋不住那小子十招;那小子一來,我想,哼!一切枉然。」

  子母飛環桀桀冷笑道:「衛兄,你真夠笨,那小子定可將這些蠢材全行兵解,事情鬧得愈大愈好,龍虎真人受得了,崑崙門人豈肯甘休?這次到中原的門人,只是在東崑崙幾個貨色,而真正的絕世名宿,卻是在西崑崙修真;你想,龍虎真人往西崑崙用意何在?半年內不准找那小子生事的用意何在?嘿嘿?我倒希望那小子能將他們殺光,乾脆咱們也在暗中下手,幫那小子一個忙,驅狼吞虎之計,才算是萬分圓滿無憾。」

  兩人商量半晌,方掩住身形繞到莊院北面入莊。

  良久,五丈外叢草中,一道灰影以低矮的身法,借水草掩住身形悄悄走了。細心的人可以看出,灰影頭頂光光,還可看出前額之上,有四行戒疤的形影。

  文俊踏著晨曦,走入徐家灣,村中人一個個表情沉重,面帶愁容,不時向東面的徐家莊院偷覷一眼,對進入的陌生人甚是注意。文俊身穿褐衫,身背包裹,臉上黝黑,毫不起眼,但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。

  一出徐家灣,就可看見徐家莊院前那座大松林,松林前緣,有兩個老道倚在樹上低聲說話,眼睛卻注視著進入莊院的小徑。文俊傴僂著背,踏著沉重的步伐,沿小徑直趨松林。

  這兩個老道直待文俊到了身前丈餘,其中之一方站正發話:「無量壽佛!看施主滿臉風塵,定是遠道而來,莫非是找仁義大爺有要事商量麼?」

  「小可由宜昌來,奉敝東主之命,前來稟明大爺有關店務之事。」

  「哦!」老道聽他一口土腔,倒未懷疑、接著說道:「你由荊州經過,可曾見到一個身材高大,穿一身藍色或白色箭衣,肩下掛藍色革囊,腰插破劍的少年麼?」

  文俊故意沉思片刻,搖搖頭,打著土腔答道:「荊州人真多,唔!好像沒看這麼一個人,道爺要找他有事麼?」

  老道不耐地說道:「別問有事沒事,快進去!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