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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▼第三十一章 昊天堡雪恥

  文俊怒從心上起,一巴掌拍落所有的金銀。正想飛起一腿,但他忍住了,扭頭冷哼一聲,拔步便走。

  烏百萬高聲叫道:「且等等!那老狗有一個大閨女,生得千婉百眉,艷絕塵環,你可以挾之遠走。人財兩得,舉手之勞,何樂而不為?」

  文俊惡性向膽邊生,猛地旋身,「叭」一聲脆響,那烏百萬挨了一記耳光,仰面便倒。文俊一腳踏住他的胸膛,惡狠狠的罵道:「你這狗東西死有餘辜。我警告你,大爺要是日後知道屠百萬有個三長兩短,你烏百萬必將家破人亡,自食其果。收起你那卑鄙無恥的壞念頭,不然,哼!你將後悔嫌遲。」罵完,一腳將他掀了兩個大觔斗,揚長而去。

  「不知好歹的……哈哈!」烏百萬狂笑起來,那雙曖昧的眼睛,突然亮起湛湛神光。

  文俊到了西大街,推開如生堂的大門。寒風挾著雪花擁入門內,把正在爐邊打磕睡的五個人警醒。

  「哪位是掌櫃先生?」

  「我就是。」一個有白花鬍子的人站起說:「客官要檢藥?藥方請拿來。」

  「在下是賣藥的,貴店要不要千年玄參?」

  「什麼?」花鬍子驚叫:「大冷天開玩笑!從沒有人見過千年玄參,連大明天子也沒嘗過。」

  「你就可以看過。」

  文俊取出藍革囊中的玉瓶。倒出來兩片清香撲鼻的玄參,遞到花鬍子手中,又說:「真正千年玄參,拔毒培元,人間珍品,只賣兩片。」

  花鬍子眼睛睜得比燈籠還要大,審視撫嗅那烏光閃亮,清香撲鼻的兩片玄參。半晌,張口結舌地說道:「極像傳說中的珍品,客官你真要賣?」

  「在下豈敢與先生開玩笑?」

  「這寶物誰也沒見過,請恕老兒有一不情之請。西街口有位東主,三年前登九頂山,不慎被毒物所傷,纏綿床笫三年,可否請貴客前往西街口一行?如珍品有效,本號當致重酬。千年的玄參,從無人識得,客官尚請恕老漢與懷疑之罪。」

  文俊收回玄參片說道:「好吧!這就走麼?」二人到西街口,文俊獲得所需盤纏。

  ***

  午後一過,文俊背著一大包食物,甩開大步直往兩河口奔去。

  天下稱為黑河的河流,為數甚多,真正有名的共有三條。一是歸綏的黑河,也稱為金河;二是東北的哈刺木倫河;三是西北的額濟納河,也叫張掖河。

  文俊一聽氓江也有一條黑河,便想起圖上的黑色河流。一般武林朋友,前來城江關察看雷音大師遺跡,大都往氓江上游北上,踏破鐵鞋失望而回。

  文俊以圖上的黑色河流揣測,料定鎮江關以上絕不會有雷音洞府,可能就在不遠的黑河附近。

  茂州到兩河口,不過八十里,文俊知道大雪所封的山徑裏行人稀少,便展開輕功向前飛趕。

  不到四十里,在前面已被大雪阻塞的小道中,有一群人在四面分立,遠遠地就可看到兵刃的閃光。他腳下一緊,驚過眾人分立的所在。

  這些人文俊全都不陌生,正是文川酒店中的三撥人。另外兩個人文俊也認得,那是文俊不願見的東方英東方群兄弟──翠園的小主人。

  文俊恍然大悟,怪不得昨晚覺得聲音廝熟,原來是他們兩個,難怪!

  文俊一到,這裏已經動手了,少山主和金毛吼阻截住東方英兄弟拼命,三名老少與兩個豹頭環眼大漢廝殺。四撥人功力相當,半斤八兩,誰也難搶上風。

  文俊不管他們,但小道上刀光劍影紛飛,將路阻死了,他要過去,非捲入漩渦不可。

  文俊驀地大吼道:「住手!你們還未到鎮江關,便自相殘殺起來,雷音洞府沒看到,卻看到了血腥。你們,為何不同舟共濟,共襄壯舉?」

  誰也沒聽他的,拼鬥益烈。他正想強行出頭化解,耳中卻傳來了清晰語音,直貫耳內:「娃兒別管閒事,他們是罪有應得。」

  文俊心中一震,脫口輕呼:「傳音入密!」

  他舉目在左近搜視。空山寂寂,大雪綿綿,白茫茫銀色世界,哪有半個人影?聲音又至:「無惻隱之心,無人義之心,誰也到不了雷音,且將遭到報應。你走罷!黑河之源,苦行之谷,行再相見。」

  文俊舉手向四周羅圈輯,長嘯一聲,展開九幽凌虛魅影絕世輕功,由刀光劍影上空飛越,一閃而逝。

  入暮時分,他到了兩河南口,冒險踏著江上浮冰,越過了氓江,沿著淡灰色的黑河南岸急走。當夜,在一處山崖上躲過風雪。

  午夜時分,他行功方畢,風雪已停。他遠眺白茫茫的銀色山巒,一絲淡愁湧上心頭,只覺過去的往事,如夢如煙在腦中一一閃現。而那蒼涼狐寂的感覺,勾起了他無盡的哀傷,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長嘆。

  驀然,遠處傳來了一絲動人的簫音,聲源似發自那遙遠的峰頭,但入耳八音顯明,清晰已極。

  起初,簫聲不疾不徐,平和肅穆,欣欣向榮,有如沐春風之感。之後,簫聲愈轉愈高,似若萬馬奔騰,充滿豪壯殺伐之音,令人之血脈賁張,怒然奮起。文俊幽幽一嘆,自語道:「驚天動地,氣吞河獄!這人的際遇,可說得天獨厚!」

  隨著他的自語,簫聲突然一變,低沉震顫緩慢悲咽的音調,似在述說著一生的崎嶇而不幸,充滿了悲涼孤苦的情緒,也像是回憶傷心的往事,無可奈何地說著英雄末路。而在整個過程中,簫聲中泛溢著一絲潛在的憤怒感情,與憤世的怨恨,這才是這一樂章的主題。

  文俊沉浸於簫聲中,眼角現出兩顆晶瑩淚珠,他蒼然長嘆道:「滄海桑田,歲月升沉,人生短促,福禍難料。思往日之悠悠,嘆晚境之蒼蒼。老前輩,你有滿腹心酸難遣難排,我唯願你平安寧靜,度此餘生。」

  簫聲遙遠,不是功參造化的武林高手,絕不可前有此功力,所以文俊認定這簫聲當是高人所發。

  簫聲突起倏沒,萬籟皆寂。文俊靠在崖邊,悠然入夢。

  第二天一早,他放開腳程,翻山越嶺沿河而進,一個時辰中趕了近百里。

  這是一座大峽谷,黑黝黝的黑石奇峰,羅列三方,峭拔崢嶸,恍若萬笏朝天。峽谷中無一草一木,怪石嶙峋,積雪五尺,那細小的黑河早就無聲地消失。

  谷口一座巨大的黑色聳立石頭,上面刻了三個大有一尋的三個大字──「苦行谷」。如不留心,不易發現。

  文俊心中狂喜,向內急轉。轉過一兩里亂石,前面是兩座大石形的一個窄門,頂端也刻了八個大字──「其心不正,休入此門。」

  他想:我梅文俊行事,天心可鑒,我何所懼哉?大踏步跨入,向裏便走。

  不遠又是一座石門,上面又是八個大字──「所行有虧,休入此門。」

  文俊毫不遲疑,越過石門,轉過了無數山角,向左一轉折。

  站在轉折處內望,兩座黑色巨石堆疊的奇峰,形成一座巨大的牌坊。遠隔五里外,是盤旋上升的蹬道頂端,是一塊巨大的白色石屏,聳直在半空中,十分醒目,更醒目的是白石屏上的四個大黑字──「雷音古洞」,仰首遠望,看去相距不到十來里,但字跡十分清晰,不知究有多大。

  那兒,隱隱傳來幾聲磐音,令人心神為一靜,萬慮俱消。

  但文俊卻停步不進,神色愴然,木然地注視著牌坊橫幅上偈語,欲哭無淚。偈語是這樣說的──「入我雷音,萬慾俱消,共參大乘,廣結善緣。習技尋仇,爭氣雪恥,如有此念,勸君回頭。」

  文俊心裏面在狂喊著:「我不是參大乘來的!這裏不是我該來的哪!」

  他悄然拭掉裏具下流出的淚水,取掉面具納入懷中,再抬頭遠望雷音古洞四個大字一眼,傾聽那萬慮俱消的磐聲半晌,突然展開九幽魅影輕功,傾全力狂奔出谷。

  良久,遠外磐聲倏止,一條淡淡身影,沿石磴道閃電似掠下,向石峰形成的牌坊飛來。

  不久,牌坊前突然現出一個蓬頭垢臉的老花子,他凝神著文俊遺下的足印,驀地頓足罵道:「假和尚該死!留下這勞什麼警語,誤了我的大事!不成!等了幾十年,好不容易等了這麼一個好孩子,他怎能老老實實地走了?何況他又習有老和尚的九如心法呢?我得追他回來!」

  說追就追,身形一晃,疾逾電閃,向谷口一閃而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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