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海情濤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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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俊感到指中石裂成粉,向下一滑,半個身子被帶得懸在崖下。要不是他手腕轉得快扣另一條石隙,兩人準掉在浮冰滾流的江心,粉身碎骨。 老人全身懸空,手足混蹬,怪,那沉重之感仍然存在,文俊心中在盤算,轉頭看看身後。 他心中暗暗叫苦,距崖根足有餘丈,自己半身下墜,除了往下掉之外,不可能挨到崖根。往下看,三十餘丈高下,沒有考慮的餘地。他心中一急,便想到剛才拖後一尺的情景,便低聲說道:「我或許可以答應你,老伯,請聽我說。」最後兩字,聲音極低。 老人果然停止掙扎,扭頭注視著文俊,苦著臉問道:「什麼?你說什麼?」 文俊突然右手用勁,足尖一屈,身形突然向後疾退五尺,整個身軀上了崖面。 「我說:『咱們到崖上再談。』」 他一面說,一面向後緩緩移動。奇事發生了,老人已不再掙扎,那種如山的神奇力量已經消失了。 文俊並不因此而大意,手足相互交換,緩緩退到崖根,終於將老人拖上地面。 他擦掉人皮面具下的冷汗,嘆口氣說道:「乖乖!兩世為人!」 老人半躺在地,滿面皺紋的乾臉上,泛起怒容,他破口大罵道:「你這灰臉賊,好沒道理,老夫尋死,也礙著你麼?」 文俊苦笑道:「好啦!你偌大年紀還嫌命長,哼!你我大幾歲,不好罵你,走罷,我送你到茂州。」 他伸手去扶老人左臂,「啪」一聲響,老人給了他一記耳光,文俊毫不及防,竟然挨了個結結實實。老人又罵道:「多管閒事,我老人家教訓教訓你。」 文俊火啦,他虎腕倏伸,點了老人期門大穴。冷笑道:「要不念你老得快要進墳墓,哼!我不廢了你才怪。我將你交給知州大人,押你兩天你就不想死了。」說完,扛起就走,向茂州大踏步走去。 走了不遠,突見道右雪堆中,有一絲黃光映目。他一時好奇,走進一腳踢去。 在雪花飛舞中,突然現出一個巨大的金元寶,看去不下斤重。文俊心中一怔,似有所悟,放下老人,解了他的穴道,拾起金元寶在他眼前一晃,問道:「你說非死不可的原故,是不是為了這玩意,是你丟的?」 老人瞪著大眼,驚喜地叫道:「是啊!寶貝兒!找得我好苦,差點兒跳了岷江,哈哈!」他掙扎著爬起,向金元寶撲去。 文俊一把將他推倒,將金元寶塞入他懷中,冷冷地說道:「你這條命,就值這麼多,好好保住它吧!」說完頭也不回,大踏步走了。 老傢伙望著文俊的背影,哈哈狂笑,並說:「可愛哈哈……可愛!哈哈……」 笑聲震盪長空,久久不絕。文俊心想,這真是多管閒事呀!想著,便甩開大步如飛而去。 午間,入了茂州城,城廊比汶川稍大,但風雪益厲,街上行人絕跡,家家閉戶,在屋中烤火,街上冷清清得淒涼之至。 文俊冒風雪進入南門,他心中不住地想道:「北出荒山無故人,我得打點一些吃食。在山中不知要耽擱多久,大雪封山,食物不易找,至少我得準備食鹽,缺少這東西,一切都不方便啊!」 他推開一家小酒店的厚重門簾,裏面出來一個懶洋洋的店伙,堆下笑臉引他在桌邊落座。鄰座已經有兩個身披重裘的老年人,正在低頭飲酒,低聲商量些什麼要事。門簾一開,捲進一陣寒風,兩老人之一抬頭叫道:「好傢伙,你把冷風帶進來了,晦氣也要來了!」 文俊沒理他,招來店伙說道:「先替我弄些酒食,然後準備五斤熟牛肉,兩隻雞,替我包紮好。」 店伙應著自去招呼櫃面。不久酒菜送到,店伙替他斟一杯酒,入內去了。 「勸君更盡一杯酒,北出邛崍無故人!」剛才說話的老人,向文俊遙遙舉杯,以蒼老的喉音說道:「老弟,四海之內,皆弟也,為咱們萬里外偶逢乾一杯。」 「老兄請!」文俊也舉杯,「為你老兄那兩句即景歪詩乾杯。」仰面一飲而進,舉空杯一照。 「哈哈!妙極了!老弟,你是往鎮江關碰運氣的麼?」 「就算是吧!」 「哈哈!同道同道!不過,我有一句忠言相告,你是聽不聽?」 「老兄且說說看。」 「冰天雪地,人獸絕跡,危機四伏,不去也罷。」 「你老兄難道就不怕?」 「哈!不怕是假,我在上面耽擱了三月之久,懷著失敗的心情下來了。老弟,不會有結果的啦!」 另一個老人說道:「咱們該走了!中原花花世界在等著我們呢!走上這一趟,咱們該死心的了。」 兩人結完帳,逕自走了。 任何人的聳聽詭言,阻不了文俊的決心,他泰然喝光一壺酒,起身結賬。 在櫃邊,他探手入百寶囊,愣住了,他的手抽不出來啦!在經過防水訕綢包紮過的囊中,他那唯一的兩張銀票已經不翼而飛,空空如也。 掌櫃先生和店伙,他們的眼睛雪亮,已知是怎麼回事了。有一個伙計陰陽怪氣地說道:「客官,結賬麼?」 文俊狼狽地問道:「請問該付多少?」 「酒菜共計七十三文,連肉雞一起算,兩百零八文。」 「對不起肉和雞我不要了。七十三文錢請記帳,今晚之前,在下準來付清。」 掌櫃先生氣虎虎的吼叫道:「什麼?記帳?無親無故,素昧平生,閣下要小店掛帳?豈有此理?」 幾個伙計當門一攔,擄衣捲袖怒目相視。 文俊自己理屈,不能發火,鎮定地說道:「在下並非吃白食,委實銀錢遺失。這些吧,我這一襲長衫,也值不七十二文,但在下另有珍品在身。」 「敬謝不敏!小店不收珍品。拿錢來!不然休想走出店來。」 文俊平靜的說道:「稍安些,咱們心平氣和商量。要存心吃白食,貴店也攔在下不住。」 門口的店伙大聲叫道:「笑話,憑你一個糟老頭,還要攔?你也不睜開狗眼看看,在茂州豈有外鄉人撒野的嗎?哼!」 文俊並未生氣,淡淡一笑。這時,門簾一掀,進來一個一身玄狐重裘的人,渾身裹在裘內,僅露出一雙眸子。他一進門,稍稍地閃在一旁。 文俊伸手取過櫃上一隻一斤裝錫酒壺,說道:「你們攔不住的,不相信你們且瞧瞧。」他五指一用勁,錫壺如遇到烈火,只一扣一柔,立時成了無數細屑。他將錫屑撒掉,又道:「你們的腦袋真比這酒壺還硬麼?」 店中人全都臉上變色,瞠目結舌。文俊又說:「在下不是吃白食之徒,諸位但請放心,入黑之時,準能如數奉上。請問這兒何處可找到藥店?」 掌櫃先生無可奈何地說道:「由這兒折向西大街,有座如生堂,為本城最大藥店。」 文俊拱手說聲謝謝指引,邁步出門,伙計們知道阻不住乖乖閃在一旁。門邊那一身狐裘的人,跟著文俊便走。 文俊折向西。大雪飄飄,家家閉戶,只有他冒著風雪往街中行走。 「客官且留步。」身後有人說話。 文俊回身一看,原來是店門邊那身披狐裘的人。他轉過身來,瞪了這人一眼說道:「閣下有何見教?」 那人的一隻眼中,射出瞹昧之光,靠近來低聲說:「可否借一步說話?」 「不必了,你說吧,在下有事待辦。」 「是七十三文之事麼?小意思,不勞掛心。」 「當然不勞閣下掛心,欠債的不是你,有話快說。」 「我叫烏鳴,本州人稱我為烏百萬……」 「少囉嗦,誰打聽你的家世了?」文俊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,滿肚子不高興,語氣相當不客氣。 「我烏百萬一身如意,只有一事耿耿於懷,那就是城東那姓屠的老狗,他叫屠百萬,處處要與我烏百萬為難。這口惡氣,我忍了近十年。」 「哼!」文俊轉身欲走。 烏百萬忙止住他,又說道:「且請暫留片刻,看客官你一手化鐵溶金的神奇武藝,正合我的心意。」 他探手狐裘下掏出一大把銀鈔,和兩枚重有半斤的金元寶在文俊眼前一晃,又說:「這是酬勞的十分之一,割下那老狗的頭,再重酬黃金一百兩,你可以遠走高飛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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