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海情濤 | 上頁 下頁
一四四


  他及時退出,找處僻靜角落,換上了灰袍,戴上灰紫一面的人皮面具,大搖大擺進城,由東轉入南大街,逕投鴻盛老店。

  店相當大,規模宏偉,一進後廳門,是個大庭落,廊下是一朱紅欄杆,分向左右兩進花廳延展。店伙領著文俊向東一折,進入東廂。

  東廳裏寂靜如此,中間一排大圓椅上,坐了一個紫色臉色的灰髮老道,身材修偉,神目如電,鷹勾鼻,大嘴唇,神色冷淡,令人不敢正視。

  下首兩張木椅上,坐著兩個神情恭謹的中年道人,灰髮老道左側,站著一個中年壯漢,年約三十五六,尖嘴縮腮,齜牙鼠鬚,神情相當猥瑣。

  文俊隨店伙入廳,轉入天井,直趨右側廂房,在出廳的瞬間,灰髮老道狠狠地盯了文俊一眼至足音沉寂,他方冷然一笑,向兩中年老道,說道:「這人臉色陰沉,但步履從容,不可忽視,元兌。」

  「弟子在。」左首中年道人趕快站起應喏。

  「你留意些,咱們這次如非不得已,切記不可出頭樹敵。」

  「弟子知道。」元兌躬身應喏。

  「你坐下。」灰髮老道又轉向身側俗裝大漢問道:「徒兒,你可知道這人的來歷?」

  猥瑣的壯漢答道:「弟子愚魯,沒有見過這號人物。」

  灰髮老道向另一人道人問道:「元離!你可知道麼?」

  元離站起恭謹地答道:「弟子也眼生得緊,汪師弟號稱地理鬼,也對這人陌生,恐怕是不會武的商旅吧!」

  「弟子愚昧,但這人目中無神,太陽未凸,即使是會家,也是三流小腳色。」

  「但願如此。明天,你師父可以趕到,你一早到十八里廟接他們吧。」

  「謹遵師伯法諭。」

  正說間,廳外履聲嚓嚓,另一店伙領著兩男兩女,逕自闖進廳來。

  先頭是一個銀頭老頭兒,五短身材,臉上皺紋密佈,雙目精光四射,灰土布外衣在腰中紮了一條寬腰帶,插著三截粗如雞卵的熟銅棍有一尺六寸,以鋼環串住。

  第二位是一個看去只有二十餘歲的女人,姿色不惡,只是臉上冷冰冰地一無表情,她身穿純白的夾緞勁裝,腰懸一把金光燦爛的寶劍。

  第三位是個少年人,年約十七八,長條子身材,穿著圍花紫緞金邊的華麗勁裝,外罩紫緞子黃金邊披風,他臉色其白如紙,禿眉凹目,尖鼻薄唇,一雙陰森森的狼眸,在深眶內不時流轉,腰懸長劍,脅下掛著百寶囊。

  等四個人一出現,令人眼光一亮,那是一個出奇的小姑娘,秋水明眸,小巧挺直的瑤鼻,無法加減恰到好處的小嘴兒,令人愛煞,身材適中,加一分嫌胖,減一分卻嫌瘦了,那一身藍緞子緊身勁裝,將她那玲瓏剔透的動人曲線,襯得令人心跳。她腰中懸著一把長劍,面色也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:冷!而且隱泛怒意。

  銀髮老人一進門,老臉上泛起一絲淡笑,三老道和俗大漢全都站起了,灰髮老道也淡淡一笑。

  銀髮老人在廳中站定,揮手趕走店伙,向灰髮老道抱拳一禮,呵呵一笑道:「我道是誰,原來是道微道長仙駕臨敝地,未曾專誠請道長至敝堡奉茶,尚請恕敝堡主不知之罪。」

  道微冷臉上泛上可親的笑容,還了一稽首道:「好說好說,貧道來得魯莽,不敢打擾貴堡主虎駕,恕罪恕罪。」

  「道長安居武當,突臨敝地,不知有何貴幹?如無要事,所否請移駕至敝堡盤桓數日,讓敝堡主一盡地主之誼麼?」

  「貧道閒雲野鶴,偶經貴地,不便驚擾堡主虎駕。」

  「敝堡主喜結天下豪傑,心儀武當英雄,玄門絕藝獨步武林,久欲親詣武當拜會掌門致候。今武當大名鼎鼎的解劍池七子蒞臨敝地,未能早日知恭迎仙駕,已是大大失禮之事,道長尚請移駕一行,免敝堡主於心有愧,不知道道長可否賞邱某一次薄面?」

  「貧道實有要事待辦,不克專誠拜會堡主,尚請恕罪,邱施主名震江湖,霹靂神掌名傳遐邇,親至客邸促行,本該即往拜會,但俗務實不克分身,貧道告罪。」說完,稽首一禮,又道:「與施主同來伴當,英風超絕,器宇不凡,可否為貧道引見?」

  霹靂神掌邱昌呵呵一笑,連說失禮,便一一引見道:「這位姑娘乃敝堡貴客,姓莊名容,人稱冷紅線。」一提正在色迷迷盯著看小姑娘的少年人道:「這位是二堡主愛孫計玉,人稱他為……他為……」

  少年人得意地傲然地一笑道:「粉面狼,有什麼不好?」

  霹靂神掌老臉一紅,向小姑娘一擺手,說道:「這位小姑娘是三堡主的孫千金殷鳳,人……」

  粉面狼急急插口道:「人稱凌雲玉燕,人美,輕功更俊,武當的八擒身法,哼……」

  鳳姑娘一撇嘴,搶著說道:「誰要你說話?少開尊口,你絕死不了。」說罷,恨恨地冷哼一聲。

  「不說就不說,好妹妹,別那麼兇巴巴好不好?」

  道微一皺眉,大是不耐,他名列解劍池七子,江湖名號之響亮,不下於雙兇一霸,凡是進武當拜謁的人,必須在解劍池留下兵刃,要是有人不遵,解劍七子就必須強制執行,所以七子的名號,凡是到過武當的人,斷無不知之理。

  論輩份,七子同屬道字輩,與掌門玉道人道全是師兄弟。

  江湖晚輩們,誰敢在他們面前無禮?而粉面狼那毫無教養的神情,幾乎將老道激怒了。可是,武當雖說人才輩出,高手如雲,卻不願與雙兇一霸為敵,因恐投鼠忌器,沾惹上無窮風波,何苦來哉?所以道微不能因此而動怒發火。

  霹靂神掌一看不對,趕快賠笑道:「道長且休見怪,可否為邱某引見貴門下?」

  道微只好忍住滿腹怒火,將元兌元離的道號說出,他倆是妙手羽士道興的徒弟,原是親兄弟倆。

  俗家壯漢叫地理鬼汪華,與在三岔口送命的追魂三星道長是師徒的名分,追魂三星暴死天殘劍下,地理鬼撥入道微座下,所以也算是道微的徒弟。

  因為他對於天下地理知道極多,而且熟識武林人物,派他在解劍池隨道微學藝,就是要他留決來往武當山的人,是否有恨海狂龍在內。

  那天在天岔口,他就是逃脫性命者之一,那時他隨師父前往,改穿了道裝免得岔眼。如果文俊不是改了裝,恐怕一進廳就幹起來了。

  眾人正在客套,內進出來了灰紫色臉膛的文俊,他仍是那一襲灰袍,背著手緩步出廳,他要往街上走走,探聽昊天堡的底細。

  廳上的粉面狼,被小姑娘搶白了一頓,正沒好氣,猛一見這高大的灰紫臉膛老人,目中無人地施施然走出,看也不看眾人一眼,他的怒火沒處發洩,一古腦兒遷到文俊身上去啦!文俊一經過他身邊,他猛一伸腿,一勾一挑,滿以為這老兒非趴下不可。

  豈知大謬不然,兩人的足踝竟然吸住了,文俊絲毫未移身形,他自己卻打一踉蹌,要不是文俊不欲生事,他的苦頭可就大了。

  小姑娘鳳目一瞪,瞅著粉面狼說道:「你幹什麼?存心生事也得找個地方,客邸之內,眾前輩之前,你怎麼敢公然撒野?哼!」

  粉面狼其白如紙的粉面上,變成青面狼了,他不敢對姑娘發橫,卻將怒火燒在文俊身上,一咬牙,功行右臂,向正冷然止步打量他的文俊,緩緩抬起右手。

  小姑娘怒叫道:「放下你的手!你找的麻煩還不夠多麼?」

  粉面狼大概怕定了她,乖乖地放下手,向文俊冷笑道:「你記下了,下次絕不饒你。」

  文俊也陰森森地回答道:「為什麼?為了你打我不倒麼?依我看,你這點功夫,哼!免了事吧!」說完,緩慢轉身舉步。

  「站住!」霹靂神掌驀地大喝。

  文俊冷森森地轉身,睥睨了老傢伙一眼,一字一吐地說道:「是閣下叫我麼?」

  「半點不假,你知道剛才你在對什麼人說話?」

  「你是說這年輕人?」文俊不屑地向粉面狼一指,又說道:「唔!身材高瘦,臉色泛青,眼圈泛黑,不用猜,準是個被酒色掏空了沒用子弟,沒錯吧?」

  霹靂神掌氣得老臉變灰,冷紅線毫不動容深注文俊一眼,小姑娘不屑地一撒嘴,武當弟子一臉幸災樂禍地神色。

  粉面狼臉上泛起無窮殺機,猛地疾搶兩步,快愈閃電,「鬼王弄扇」一掌扔出。

  他快,文俊更快,但看去似乎並沒有什麼了不起,只一抬腿,向左側跨了一步,粉面狼那招「鬼王弄扇」已無用武之地,招式落空。

  文俊仍背著手說道:「還得練練,青年人!要是我用一招『巧撥五弦』,你這手將立時報廢,要是用『摘星換斗』,你的腦袋不開花,脅下也開個大洞。」

  「少堡主請退!」霹靂神掌叫著,搶在兩人中間,向文俊說道:「你是崆峒門下?怎敢與昊天堡為敵?」文俊說的兩招,都是崆峒絕學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