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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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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大峰山北邊一座光禿禿的古林邊沿,展開了一莫火辣辣的群獸惡鬥的慘劇。獸吼之聲,就由這兒發出。 文俊沿古林西面林緣趕到,老遠便看到這兒的景況,發出一聲長嘯,急似流星趕到了。 在林緣,十餘頭猛虎和八九條斑豹,瘋狂地向四頭猙獰巨大的巴山人猿進攻,撲咬撕抓兇猛絕倫,雪地裏血跡斑斑,共躺了三頭猛虎和兩條斑豹的屍體。 四頭人猿中,已有兩頭渾身是血,皮破肉出,行動已不大靈光,但仍然兇悍的猛撲。所有的虎豹,全不敢正面撲上,只在急躥閃撲,倏進倏退,一觸即分,人猿雖不是肉食動物,但小禽獸他還是照吃不誤,力大無窮,可生裂虎豹,要被他抓住,準死無疑。 四頭人猿排成方陣,進退甚有章法,將虎豹迫在圈外,防止它們衝入。 中間雪地中,躺著一個半裸的女人軀體,在染有血跡紅白相間的雪地,正在掙扎著要爬起來似的。 她,面貌姣好,亂髮披肩,成了個野人,渾身潔白如玉,只在下體掩上一塊灰色破布,腳下有獸皮做的腳墊,一對碩大的高聳乳峰,沾滿了血跡,背心和一雙玉腿也是血跡斑斑,她渾身顫抖,正掙扎著爬起。 當文俊的嘯聲傳到,她正屈起左腿支起上身,被嘯聲一震,又頹然倒下,這一剎那間,三頭殘忍的斑豹,不約而同猛撲一頭已受重傷的人猿,在連聲厲吼中,四頭畜生纏成一團,在雪地裏翻翻滾滾,就在這同一瞬間,兩頭猛虎乘隙人,猛撲裸女。 一聲厲嘯,左側一頭人猿突然轉身,迎著最先撲到的猛虎,巨靈毛掌倏伸,一把抓住猛虎勁皮,只一扔,便將猛虎拋出丈外。 就在另一虎爪看看抓到裸腰脅的瞬間,人猿巨爪亦到,抓住裸女玉腿向後一帶。虎爪落空,人猿的後腿已登在虎腰上,猛虎大吼一聲,轉身猛撲,恰好迎著人猿的右爪,「咔喳」一聲,虎臂骨折,人猿的巨口不偏不倚,咬住猛虎脅下,猿與虎同時倒地。 另一猛虎翻身爬起,低吼一聲,撲向臉色死灰的裸女,裸女在一雙虎爪驟落的瞬間,拼全力向側一滾,同時,破空銳嘯傳到,猛虎慘吼一聲,跌在課女身側,頸下露出長僅五寸的箭羽。猛虎和裸女躺在一起,似乎同時斃命。 在猛獸立判生死的剎那間,文俊到了,他發出一聲震天巨吼,箭如連珠,立斃兩虎一豹,大弓一扔,天殘劍霍然出鞘,鏽影飛旋,血肉橫飛,淒厲的獸吼此起彼落,淡淡的人影疾如風雨,四面飛旋撲至,二十餘頭虎豹,活的不到五六頭,餘下的連聲咆哮,都逃走了。 四頭人猿有兩頭重傷,在雪地裏掙扎,餘下的兩頭也渾身是血,蹣跚著向文俊欺近,齜牙咧嘴間低吼,獰惡已極。 文俊先前見人猿拼死維護裸女,知道人猿不是肉食動物,如不發瘋,極少與人類為敵,所以不殺人猿,但兩猿作勢欺近,形狀可怖,他不由心生驚意,停立裸女身邊,天殘劍尖微揚,並大喝道:「走開!」 畜生豈懂人語?兩人猿越欺越近,雙爪徐舉。雙方僅距丈餘了,文俊冷哼一聲,劍尖緩慢向下略垂,這是出招的先兆。 文俊正待宰了兩頭人猿,忽聽身後傳來裸女柔腕而微弱的聲音說:「請別殺它們。」 這時,人猿已經停下了,瞅著發出嗡嗡劍嘯的天殘劍,現出驚恐的神色,趑趄不前。 文俊倏然收劍,脫下皮衣,轉身扶起裸女,將她裹住。裸女臉上全是血污,只有一雙清澈的明眸可以自由轉動,她低聲說道:「謝謝你,從鬼門關上將我救回。四年了,好漫長啊!沒有任何人到過這裏,想不到今天見到同類。」 「姑娘,天寒地凍,不宜久留,小可送你回家。」說完,將她用雙手捧起。 「請問怎樣走法?」 女郎苦笑著說:「回家,這兒是禽獸的天地,只有洞窟,由這兒向南,繞大峰山麓三四里,有處小山崖,在掛著冰瀑的崖右,就是我們的洞窟,勞駕,請送我到那兒。」 文俊一面走一面問道:「你們共有多少人?怎麼像是與人猿友善的。」 「我們共有三人,人猿相貌兇惡,但不似人類奸猾,和他們相處久了,自然生出感情。三年來,要是沒有這些好鄰居,我們早就餓死了。」 「看你不像個會武功的人,卻又不畏奇寒,小可大惑不解,能和人猿平安相處,不會武功不成的啊!」 「你說得不錯,三年前,我們的身手不敢自說高明,但不會比這些人猿差。這三年來,唉,不說也罷。」 「小可仍大惑不解,怎麼三年前與目前不一樣的?學武的人紮下了根基,就是不練,也不會衰退得太快呀!」 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,豈能預料呢?這兒乃窮荒絕域,渺無人煙,大雪封山,僅有猛獸橫行,不知恩公怎會蒞臨大峰山,不知有何貴幹?」 「一是迷途,一是有意前來探訪世外高人。」 「世外高人?方圓百里內,除了我們三個殘廢女人,鬼影俱無,請教恩公貴姓,上下如何稱呼?」 文俊心中暗暗稱奇,這女子皮膚細膩,絕不是山土中人,口語帶南音,應對有大家風範,心中懷疑,他便不敢實說,微微一笑道:「小可山野之人,姓名不雅,不說也罷。」 女郎秀眉微蹩,打量著他片刻,嘆口氣道:「恩公心中所忌不肯見告麼?」 文俊說道:「就算是吧!」 這時,正越過一座高峰,寒風一捲,掀起皮衣衣角,女郎趕快伸手拉住,掩住下身,她臉上全是血跡,看不出任何表情,文俊的左手,捧住女郎膝彎,只感到她肌膚凝滑如玉,可惜冷冰冰地像個冷血動物,不由心中替她惋惜。 女郎突然說道:「恩公的相貌似甚廝熟,只是依稀難辨。」 文俊笑道:「是麼,可惜我是很少與世人交往,姑娘如果是四年前在此隱居,更與小可無一面之雅。」 「恩公打算何時離開大峰山?」 「既然姑娘說這兒沒有其他高人隱居,小可打算連夜出山,雪夜行走,倒也方便。」 「如果想找世外高人,瞧!」女郎向遠處的雲霧山一努嘴,又說道:「那兒也許有。三年前小女子曾前往那兒探試,發現一道淡淡的黑影在山腰掠過,迅捷如電,幾若御風飛行,恩公如欲往控或許可見。」 文俊心中隱痛,臉上神色一變,但他強忍心頭痛楚,幽幽一嘆道:「不錯,那兒住有兩個高人,可惜,不是小可欲尋之人。」 「恩公欲尋的高人是誰?小女子或許知道,四年前,小女子也會橫行江湖,對武林人物略有認識,可否說來聽聽?」 文俊沉吟片刻,終於說道:「那是三位女尼,江湖中很是有名,叫作三音妙尼。」 女郎渾身一震,且不住寒顫,驚怖地叫道:「什麼?你……你找她們為了什麼?是恩?還是怨?」 「是恩。」文俊詫異地說,停下了,他奇怪女郎為何聞知三音妙尼之名,何故如此驚恐?頓了一頓又說道:「四年前,三位師姑曾救小可一命,臨別曾說前往大巴山覓地潛修。小可從冷水河起,沿漢水南岸三進三出,就找不到三位……」 「啊!」女郎掙扎地叫道:「你……你是俊哥哥梅文俊?」 文俊大吃一驚,幾乎失手將女郎掉了,他驚問道:「你是誰?你怎知……」 「我就是粉面觀音太如呀!」 「胡說!二師姑是佛門弟子!」 「佛門的叛徒!」她喜極而位地掀開皮衣,將滿頭亂髮向後一攏,再從中一分,露出前頸戒疤,說道:「四年前,滿頭青絲已掩去本來面目,三年的殘廢生活,弄成衣食無著的野人。啊!天天盼望有那麼一天,你會前來找到我們,皇天不負苦心人,你終於來了!終於來了!」 她一把抱著文俊頭頂,伏在他懷中哭個哀哀欲絕,文俊也有無比的感傷,他抽出左手替她將皮衣裹緊,搖頭嘆道:「想不到你們遭遇這般狼狽,大出我意料之外。二師姑,大師姑和三師姑怎麼了?」 「她們更慘,這一輩子是完了。」 「為什麼!三年前怎會失去武功的?」 「為了練九如心法,只道三年有成,豈知不到一年便遭逢厄運,真氣走岔,經脈受傷,成了活死人,我因為晚練半月,受害略輕,雖也失去武功,但勉可行動,不然,恐怕我們早已餓死多時了。」 文俊虎腕一緊,不再做聲,展開輕功,抱著粉面觀音向冰瀑右側石洞狂掠而去。 這是一處山坳,一流已經凍結的小河,自十丈高的崖壁上,掛下一條冰柱,十分壯觀,崖石有一個八尺圓徑的石洞口,以木門封閉著,推開木柵,裏面沖出一陣霉臭,洞外射冬的微光,照在一堆枯草上,洞寬有兩丈,光源來自洞外,可知並不黑暗。 枯草之上,躲著兩個赤裸裸的女人,下身連一塊遮羞布也沒有,蜷曲著相偎而臥,木門一開,他們同時轉頭,看了高大的文俊抱著粉面觀音鑽入洞來,同時發出一聲尖叫,恐怖地瞪著眼,渾身顫抖,但是卻不能動彈。 兩女形狀確是夠慘,玉面觀音一雙玉腿瘦得只剩下骨頭,笑面觀音一雙潔白玉腕,像一段枯枝,小腿也再緩緩萎縮,除了臉面和胸腹,保持著誘人的魅力外,整個看去,簡直像個怪物一般難看。 尖叫一聲落,粉面觀音在文俊懷中叫道:「俊哥兒來了,也許我們得救了!」 笑面觀音尖聲叫道:「什麼?俊哥兒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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