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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〇


  「俊哥哥,爺爺可有救?」廷芝惶亂地問。

  「金色細絲如穿過乳根穴,即不再向前,乳珠將變金色,爺爺的乳珠,並沒變成金色吧?」文俊不答,繼續往下問道。

  「沒有,今晨金絲恰好抵達乳根穴。」

  「還好!」文俊長吁一口氣說:「這是爺爺功力深厚,用內功迫行將竄入心臟的一股暖流之故,如沒有精深的乾元真氣,經千錘百煉一甲以上的修為,絕止不住這股暖流。不然,爺爺恐怕在辰時末,就已……我們快一步!」

  「哥兒,我和尚坐井觀天,小看你了!」他急急在前領路,又說道:「這是何種毒物?」

  「金蛇絲菌。」

  「什麼?是產自北天山,可致人於瘋,瘋者咬人,中者必死的金絲菌?」無影僧驚恐萬狀地回頭問。

  「正是此物,假使乳珠變成金色,只有一條路可走,擊斃後立時舉火焚燒,不然,凡是看見的人畜,將無一倖免,禍患無窮。」

  「這惡賊!」無影僧恨恨地罵。

  「誰?」文俊問。

  「十大報應神的辛嘯天,他的外號叫百毒書生,除了他,不會有別人。」

  「他如果沒死在星子,我可要他橫屍徐家灣,哼!」

  「你和他在星子見過面?」和尚有點不信。

  「我打他一枚牛毛針,可惜我的針沒有毒,下次見面,非教他死在毒中不可。」

  百毒書生精力精純,喜使奇毒,江湖上名頭之高,不在黑白無常之下,文俊說他擊傷了這惡賊,還大言要他橫屍徐家灣,以毒攻毒要他的老命,無影僧真不明白這小娃娃能否辦得到。正想再問,已經上了青石台階,大庭外老小五個在台階上揖客。

  廷芝像隻口巢乳燕,飛入左手一個中年人懷中,喜滋滋地說:「爹,俊哥來了!」

  文俊搶入數步,他不慣叩見的禮俗,僅向眾人長揖到地,再向廷芳說:「芳弟,請代愚兄引見諸位尊長。」再向廷芳說。

  中間鬚髮皆白的老人,是九現雲龍的親弟徐佔魁,文俊得稱他一聲祖叔,廷芝倚著的方面大耳中年人,是廷芳兄妹的父親,文俊跟著兩兄妹叫爹。右首是個白淨面皮虎目劍眉的中年人,是兩小的姑爹,叫方正人。最左的一個,身穿勁裝,偉岸雄壯的中年黑凜凜大漢,乃本地建陽鎮大名鼎鼎的金鉤任叔同,是廷芳生父徐天德的好友。

  文俊一一行禮,耽誤了許多時間,無影僧卻嚷道:「這些俗禮免了吧!留待晚間也不為遲,快替我那老朋友搶些時間。哥兒,不反對吧?」

  「事不宜遲,這就走。」向眾人拱手道:「俊兒先替爺爺療毒,恕罪。」

  「孩子,你能治?」天德驚奇地問。

  「天德,別囉嗦,和尚比你還驚奇,快!」

  內間裏,九現雲龍氣若游絲,奄奄一息,高大魁偉的身軀,似是萎縮了,眼中散神,手足癱軟,臉上色如死灰,房間裏都是女人,個個掩面而泣。徐天德一進屋,便亮聲叫道:「芳兒的拜兄到,女眷迴避。」又向和尚笑道:「別怪小侄,內裏容不下這麼多人,絕非生分。」

  「當然,當然。」和尚笑說:「俊哥兒對病情恍如親見,和尚得看看他如何下藥。」

  女眷們都走了,大家方湧進內間,文俊心中有數,不慌不忙,先吩咐備水盆應用,然後揭開薄衣現出九現雲龍那微泛紅光的胸膛。他一面解開衣衫內藏的藍色大革囊,一面心中暗說:「原來就是湖口官道中,與無影僧人同時現身的老人,怪不得臨行時,無影僧曾叫他孽龍,骨肉連心,他老人家就是去找孫女兒去的。」

  藍色革囊一現,無影僧驚叫一聲說:「百毒天尊的藍革囊!」

  「是的,五怪中他還算是個好人,以目前推論,可以如此說。」文俊一面答,一面搬出兩隻小玉瓶,置於几旁。

  他運指如風,在九現雲龍胸前急點,並不是點穴,而是向千百條金色的皮下細絲下指,按住藏血穴向下一滑,翻過九現雲龍的身軀,如法炮製。

  片刻,又將身軀翻正,只見隱泛金光的胸部,更為光彩,而每一寸肌肉,似乎都在顫動,跳躍。這期間,九現雲龍毫無知覺,如同死人。

  文俊打開一隻玉瓶,一股令人忍不住打噴嚏的辛辣氣味,沖得眾人幾乎存身不住。他倒出一粒豆大的藍色丹藥,用內勁度入九現雲龍腹中,放好玉瓶,用掌在老人家胸腹間緩緩推拿。

  「有百毒天尊的門人在,老朋友準死不了啦!」和尚吁出一口氣道:「百毒書生遇到剋星了呀!」

  「晚輩不是百毒天尊的弟子。」文俊一面推拿一面說道:「他老人家在南昌附近,賜晚輩這個革囊,囑晚輩作為救世之用,其實毒藥並不多,有些絕毒之藥,卻是救人的良藥。」

  「這叫做以毒攻毒,孩子,我懂,這藍色丹藥也是毒藥?」

  「是的,專腐五臟,卻又可解經脈中變血腐脈之毒。金色蛇菌生於陰寒,卻又酷熱,可令血變異物,先於人體內變化,再由人體傳出時,觸者必死。爺爺體內菌毒雖未全變,但沾著後麻煩得很,等會兒須埋地下五尺,方可免人畜遭害,準備放血。」

  天將盆子移到床邊,文俊扶起老人家的上身,用指甲在肩骨那小小牛毛針口處,「嗤」一聲劃開一條小縫,金色的液體緩緩流出,半晌方罷。

  「請叫人拿出連盆子拿去埋了。爺爺體內毒液雖出,但還須用調血之藥,請準備參湯應用。九絕掌毒已被金蛇毒絲驅入大半,僅須調養就成,這兩種毒有相剋妙用,爺爺能從九江返回,毒發仍未致死,得謝謝地狂星那一掌。」

  文俊開心地說,並打開另一隻玉瓶,取出一粒略帶蘭色藥香的丹藥,納入老人家的口中。

  老人家漸漸甦醒,肌膚下的金絲已行消失,呼吸也深長了一些,眼睛似可轉動。文俊高興地說道:「爺爺已脫離險境,須將休息三天方能坐起,約一盞時,可進參湯。」拉過薄衣,替老人家蓋好,退在一旁收拾革囊,仍然背上。

  「俊兒,請外間裏坐,芝兒已替你收拾居屋,我們先談談家常,晚上再替你洗塵吧!」

  「談家常,和尚不幹。」和尚叫著往外闖:「談俊哥兒來龍去脈,談為什麼明知此地兇險危夷不顧生死,談世風日下的今天他憑什麼要趕來赴死。」

  「前輩……」

  「別叫我前輩,叫和尚,我不是冒牌。」

  「大師,俊哥兒有苦衷,身世恕難奉告,要問為什麼一句話,大義所使然。」

  「好!痛快!大義所使然,大義所使然!吾道不孤!哈哈!取酒來,和尚今天要破戒了。」

  度過了風雨欲來的兩天,徐大爺的莊院一無驚兆,平靜不驚,寂靜中隱伏著重重殺機,沒有人前來騷擾,也沒有見賊人巡視,大概是他們等著九現雲龍發瘋,自相殘殺吧!

  徐大爺不但沒瘋,神奇地在初四晚間出現在客廳裏。

  文俊前前後後忙,行色匆匆,假使要留心他臉上的神色,準教人吃驚,英俊而清秀的玉面,泛上了陰沉沉的殺氣,一向神光常斂的神目,卻發出懾人心魄的冷電寒芒。

  白天,他帶著莊中人在練武場中挖掘。晚上,他練功更苦更勤,九如心法越練越精,軀體那神奇的潛力奔騰澎拜,真氣越練越純,所發的勁道可剛可柔,收發由心。

  這短短的半月裏(自星子至目下),他的功力增進極速,他自己亦有成感,膽氣益壯,這天是初五,約定的時間是正午,日當正中,這兒將掀起一場武林浩劫,捲起一陣血雨腥風。莊院內,老弱婦孺蹤跡不見,神奇地消失了。

  大庭中,仁義大爺置酒會朋。可憐,人數就是那幾個,在宇內雙兇的眼中看來,餵貓也不夠的。徐家灣村落以遠五里遠近,一座小村中,人影幢幢,馬嘶起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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