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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八


  廷芳越加驚奇道:「真的?你怎知道的?」

  「半點不假。可惜,俊哥哥要我守秘,卻不能告訴你一切內情。」

  「假使俊哥哥來了,真能助我一臂之力就好了。」

  「不,我不願他來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廷芳詫異極了。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」小姑娘臉泛紅霞,欲言又止。

  廷芳苦笑道:「啊!原來如此,正如不願東方姑娘來一般,是嗎?」

  「是的。」姑娘勇敢地說。

  「可憐,我們都是初嘗人生滋味的幼苗,卻又被罡風所吹折。妹妹,老天多麼殘忍啊!」他頹然扶在樹幹上,軟弱地倚倒。

  「是的,天道好還,全屬欺人之談。」她仰首向天,深情地輕喚:「俊哥,但願你承受恨海狂人老前輩的衣缽,仗劍江湖鳴不平。俊哥哥,你能聽見我的呼喚嗎?」

  ***

  文俊確實無法聽到,他正在發狠,形如瘋狂,見人就殺。

  他一到九江,就發覺情形不對,由武昌到荊州,大多是沿長江西上,但他卻不願繞道,沿漢水到九江,再沿長湖入江徑到長湖東岸。

  在這一帶已經聽到許多驚人消息,就是徐家灣已被賊人封鎖,昊天堡和閻王谷的高手,已經早就趕到了。

  他心急似箭,將天殘劍改紮背上,用小包裹掩住,重要物品全用油綢包了,渾身結紮,他披了一身破青衣,打散頭髮用沙土弄得亂七八糟,手足塗上了污泥,戴了恨海狂人的人皮面具,用的是灰紫色的一面。

  他結束停當,立時變成一個髒的半死的紫灰色面膛的老年人點頭打狗棒,沿長湖南岸直趨徐家灣,他已經打聽清楚路徑,好在還有兩天,不必急急趕路,免露行藏。

  走到黑沙灣,距離徐家灣僅有十二里,漸漸地人際罕見,他知道,賊人就在前面不遠。

  這是一條小徑,處處都是丘陵和廣大的田野,丘陵易於掩隱行藏,田野卻討厭,水稻已經收穫,田中毫無隱蔽之處,他不得不冒險走小徑。

  其實,賊人人數不多,除非有千軍萬馬,要圍阻堵塞徐家灣,不啻癡人說夢,賊人們僅守住荊州要道,小徑左右僅留一兩批人而已。

  文俊直入四五里,不見賊人現身。他眼觀四面,耳聽八方,順小徑蹣跚前行。

  半里外,有一座小小茅屋,只有三五戶人家,那兒人影晃動,並有怒吼叫之聲傳出來。他心中一緊,知道前面已經有事端發生,便暗中留神戒備,一瘸一柺仍然往前走。

  五幢瓦房在小徑之右,最前一間緊靠路邊,看不見其餘四間房屋的情形,小道之右,有一名穿玄色勁裝的大漢,雙手抱在胸前,倚在屋角,一隻右腳悠然地輕搖,用他那雙陰森的山羊眼,冷然地注視著正向前走來的龍鍾老頭。

  小徑左側,五株大柳樹下,半躺著另一名玄色大漢,一把鬼頭刀倚在身邊,一腿半伸,一腿架起,正側轉腦袋,用那雙突出的金魚眼,不屑地看著緩緩走近身的文俊。

  而在屋的左側,吼叫呼叱之聲,已經沉默,卻不時暴起轟聲大笑來,終於走近了。

  「老不死!站住!」倚在屋角的大漢叱叫,但並未移動原來的姿勢。

  文俊置之不理,腳步蹣跚,半閉著眼,仍點著老竹杖,一步步走來。

  「站住!你他娘的老昏啦!」大漢的山羊眼一瞪,站直了。

  文俊裝就裝到底,仍向前走。

  大漢氣往上沖,嘴角上掛著殘忍的陰笑,若無其事地走到路中,文俊心中明白,賊人既然敢公然封鎖徐家灣,就是不許外人進來助拳,假使自己硬闖,賊人勢必全力截擊,也許會對徐家灣不利,所以他準備用軟的,忍口惡氣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。

  他仍然向前走,終於距大漢只有八尺了,大漢陰陰一笑,突然一個箭步縱近,「砰」一聲脆響,文俊換了一耳光,他「哎喲」一聲,晃晃蕩蕩踉蹌後退,終於一跤跌倒。他張著嗓子,撫著臉頰,叫嚷:「天殺的,是誰和我老兒過不去呀?」

  他手忙腳亂在爬,卻爬不起來,仍在嚷:「你是誰?敢不怕天報?誰不知羊角拗的王聾瞎可憐?你……你竟……打我這入土大半的人。天呀,怎不報應他呢?」

  他終於爬起來了,怪,嘴角竟有血水流出,真像受傷極重,他連站也站不穩,咳了幾聲,叉腰站立路中,吐口血水,說道:「我跟你拼了!天殺的。」

  他踉蹌前衝,打狗棒亂掃,漫無章法,卻向路側亂打,大漢卻一聲不響,叉腰站立路中,那山羊眼兇芒暴射,陰沉殘忍的獰笑更深,看了文俊那可憐的神情,他毫不動容,反而跨前兩步,「啪」一聲響,又給文俊的背上包裹拍了一記毒掌。

  文俊站立不牢,大叫著急向著前一栽,扔掉打狗棒摔倒,但不等他倒地,已被大漢抓小雞似的提起挾在脅下,他索性一聲不吭,假裝暈厥。

  半躺在柳樹那邊的另一大漢,若無其事地說道:「丁兄,屋後有個大糞坑,把他扔進去算了。」

  「不。」大漢挾著文俊向中間那間大院走去,一面說:「姜老大大概沒剝過這半條命的老皮,讓他試試也好。假使有那麼一天,令主要他剝這種皮,皮未剝下人卻死了,哼!他豈不倒霉,咱老丁且成全他一次。」

  「哈哈,你免操心。」柳樹下大漢笑道:「姜老大還要你成全?笑話!老人皮最易剝,只消片刻就大功告成。你別去麻煩他,他正在動手剝最難下手的小孩皮呢!」

  挾文俊的大漢沒理同伴的話,大踏步走了,文俊卻聽得毛骨悚然,也怒火如焚。他假使不是親眼看見綠眼王屠村活剝人的事,真不信世間真有這種殘忍得毛骨悚然毫無人性的人,他心中暗說:「這些人,要不把他們殺光,不知還要造多少孽,我可顧不了這許多了!」

  大院場上血腥沖天,慘絕人寰,長江右岸那一幕慘事又重演,文俊只覺熱血沸騰,也心酸已極。

  六名大漢抱胸而立,發出陣陣狂笑,其中之一執一把牛耳尖刀,口中含了一把像是木片削成的弓形長物,正在翻轉一個渾身赤裸年約十歲左右小童的軀體,似要動手。

  近處躺著兩具血淋淋的屍體,沒有皮,但仍在抽搐,皮就堆在一旁,有一個大漢說:「姜老大還未動手,這娃兒就死啦!你沒有汪爺高明。」

  姜老大取下口中物,哼了一聲說:「笑話,他敢死?哼!一碗冷水他就活了,點上他的人中穴也成,瞧我的。」他戟指向小童人中穴一捺一揉。

  「姜老大,我成全……」大漢挾著文俊,剛踏入人叢叫。

  就在六大漢轉首一看的瞬間,人影一閃,已經倒了兩個,文俊惡向膽邊生,急如狂風,形如瘋虎,掌拍如飛,眨眼間立斃五名。

  姜老大大吼一聲,牛耳尖刀猛砍,文俊張開五指,一把抓住握刀右腕,虎腰一挫,抓住他的右足,只一拉,姜老大狂叫一聲,右臂分家,文俊扔下殘臂,分握左右足,喝聲:「你該萬死!」姜老大會分身法,分成兩段。

  另一大漢驚得呆住了,只能張口結舌瞪大狗眼,文俊已紅了眼,一掌拍破他的天靈蓋,飛起一足,屍身向外疾飛。柳樹下那大漢聽到這兒有人慘叫,正提刀向這兒奔來,剛轉過屋角,屍身已迎面撲到,他想也沒想,也不知是什麼東西,大吼一聲,就是一招「力劈華山」,屍身分成兩段,血濺了他一頭一臉。

  文俊飛步趕到,不容他張目,虎腕疾伸,抓住他一條腿,向牆角掄去,「撲」一聲,成了扁鴨子。

  半里外煙波浩瀚的長湖,最易埋滅死屍,把他們扔入湖中爛泥團裏,文俊救了小童,對他說道:「孩子,逃命去吧!由這兒往東走,不可將這事說出,不然將性命難保。」

  小童眼中射出怨毒的寒芒,爬下叩了三個響頭,說道:「多謝伯伯救命之恩,我叫范方,家住潛江,隨三叔到荊州投奔姨母處學生意,殺我三叔的賊人呢?」

  「我全給殺光,用不著你報仇了。」掏出一把銀鈔送給他,又說:「回潛江吧!此道不通,十天半月後方可前往,快走!」

  他拾起一把單刀挾在脅下,沿著小徑右側如飛而去。不到半里,又有一所農舍,農舍前短草堆有五個勁裝大漢持刀假睡,只有一人提刀戒備。

  文俊一不做二不休,悄悄掩近突起發難,五粒黑棋子閃電似地飛出,身形猛進,幾如猛虎撲羊。快、狠、準刀下絕情,寒芒過處血光飛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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