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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


  「那是一定的。」李平平放了他。

  「本來我也不想高攀他,但總算承蒙他看得起我,把我當作老鄉和朋友,所以有些事他並不瞞我。」魯大牛猶有餘悸地坐下:「他與一個姓趙的人混了幾天,跑到徐州府找一個綽號十方土地的人,然後回來與姓陳的一群人鬼混了一段時日,又跑了一趟淮安。回來後,他告訴我總有大禍臨頭的感覺,得設法避禍消災,可是,還來不及走避,就……就……」

  「就災禍光臨了,姓陳的何來路?」

  「是……是……」魯大牛打一冷顫:「是南京兵部衙門,一位軍爺替他們引見的,好像軍爺的官職並不小。有次我聽樊老哥說,姓陳的綽號叫什麼穿心劍,是從一個老花子口中無意中透露的,是不是真的姓陳大有可疑,姓名恐怕都是假的。也許,就因為這點可疑而感到不安。」

  「如果綽叫真叫穿心劍,就絕不可能姓陳,該姓朱,穿心劍朱洛。」

  「據我猜想,很可能牽涉到南京兵部某些人的軍機,所以我不敢聲張,更不敢出頭。你如果有能力向兵部尋仇,千萬別把我牽扯上,拜託拜託。」

  「很可能牽涉到軍方。」李平平說:「穿心劍冒充大富商,卻又以姓陳的面目與樊老兄攀交情,直至在淮安分手,樊老兄仍然不知道他姓朱,更不信他是穿心劍朱洛。而商場人士,卻知道他叫朱成,而不叫朱洛。」

  「這個朱洛……」

  「目下在京師昭武伯曹大將軍曹欽手下,做一個得力的走狗。現在,我已經獲得有效明白的線索,如果我能證明穿心劍朱洛,確是與樊老弟打交道的人,那就是報復之神,舉起復仇刀的時候了。魯兄,那老花子目下在何處?」

  「你找老花子……」

  「我是一個講理的人,不會在沒有獲得確證之前肆行濫殺,這是我行事的宗旨,儘管我這人做的買賣為法所不容,至少我認為還符合天理,因為我殺的人,一定要有該殺的充分理由。」

  「比方說,你給我一千兩銀子,去殺一個本本分分的誠實市民,我不但不會答應,甚至會捅你一刀,找老花子,是要完全證實穿心劍的身分。」

  這番話,充滿濃濃的殺氣,魯大牛只感到心底生寒,愈來愈感到害怕。

  「你到聚寶門外南崗的三忠廟去找,他叫顧不淨,人稱他顧老瘸,跛了右腳,聽說滿肚子江湖秘密,只是性情古怪,你最好帶酒菜去。」

  「我會的,魯兄。」李平平站起,善意地拍拍魯大牛的肩膀:「找地方避避風頭,守口如瓶,命是你的,躲一躲就可以多活幾天,知道嗎?」

  「我……我躲到鳳陽去,有人僱我做護院……」

  「好,快走,越快愈好,後會有期。」

  ***

  客船馳入張家灣,馳入長店,靠上了大通關的碼頭,已經是申牌初,皆在這裏查驗,沒有合法證件的人或貨,一律查辦。

  所以,這裏是運河的最後一處管制的關卡,直運京都的船隻,明早便可發航京都,逆水上航,六十里很可能一天無法抵達,因此有些性急的旅客,乾脆在這裏捨舟就陸,腳程快,半天就可以進入京城辦事。

  這是來自天津衛的中程客貨船,旅客有五十名之多,船上住宿頗為不便,因此大部分旅客,在泊舟上岸另找客店投宿。

  李平平也在旅客之中,重返京都,前後已有三個月出走。上次來時,七月盛暑不必多帶行李,這次,罡風怒號,初冬景象四野蕭瑟,第一場暴風雪,很可能在近期內光臨。

  上百天日子,他僕僕風塵地各地奔波,小心地查證每一件事,他是一個講理的人。

  通州的治安人員登船檢查,人才能登岸。

  他的路引是真的,記載一清二楚,發自德州。

  李不平,山東濟南府德州人氏,二十二歲,至京師向客戶索債,有效期間九月×日至十一月×日。

  上次他叫李平平,這次叫李不平。

  年、籍、事由,全改了。

  臉上沒有風塵之事,真比上次年輕了幾歲,朝氣蓬勃,穿得帥氣,真像一位豪少,有幾分討債人的悍野氣質,身分不夠的混混,最好不要輕易招惹這種年輕豪少。

  上次是平平凡凡,這次是氣概不平凡。

  僱了一位船夫,把他的行李挑入了客棧悅來老店,他們投店投宿,準備明天僱車進京。

  悅來老店規模不小,足有百十間上房。

  店伙把他的行李送入客房,準備茶水。行李不少,一箱、一籠、一包裹,所以如果走陸路,僱座騎還得僱馱驢,相當不便,走長途真不便多帶行李。

  二更初,客店人聲喧嘩,他卻在清理行李。

  所謂籠,是一種可當背囊使用,以柳條編成的籠型盛物器,可盛不少雜物。

  籠的底部有秘層,通常檢查人員忽略了這處地方。

  上次他乘座騎走長途,秘密藏在特製的名貴拓鞍,和馬背墊的夾層內,連奪魄魔女的人,也不知道鞍和內墊藏有秘密,曾以徹底搜過他們的行囊,找不到任何岔眼的事物,所以忽略了對他的戒心。

  秘藏的物品,也就是他的法寶。

  一套又輕又薄的豹衣,柔軟而滑的薄綢所製,整套衣褲可以握成拳大的一團。一頂豹頭罩,質料相同,體積小得可塞在靴統內而不覺礙事。

  兩把短匕首,和繫在靴統上鞘繩扣,匕首沒有鍔,所以體積也易於藏匿。

  用小布帕包了所有的物品,他熄燈跳窗走了。

  ***

  曦春園最近太平無事,斂財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。

  自從鐵血門主三絕秀才死後,路家似乎放鬆了對曦春園的壓力。副門主天驕歐良,正著手清理內務,調整人事,忙得不可開交,減少壓力理所當然。

  捕殺神秘黑豹的工作,正如火如荼地在暗中進行,派人至天下各地追查線索,減少了許多人手,想重新向曦春園分贓,因實力不足而不得不暫告停頓。

  以往,曹家動用曦春園的人,進行索賄、勒索、陷害,抄沒等等勾當,路家必定派鐵血門的人,出面要求分贓,不然就有路大人出面,在皇庭上提出翻案,吃定了曹家。因此,才有黑豹刺殺鐵血門的事故發生。

  鐵血門曾經懷疑,收買殺手黑豹是曦春園所為,但無法獲得證據,無可奈何,同時,由於當時曦春園也在天天鬧刺客,無形中減少了涉嫌的可能。

  鐵血門自從天驕升任門主之後,積極調整人事,與門家的星斗營,採取衷誠合作的積極態度,與星主千手功曹來往密切,兩大勢力逐漸有合而為一的情勢顯露。

  曦春園也看出不利的情勢,也在暗中積極準備,明爭減少,暗鬥卻有增無減。

  罡風怒號,寒氣砭骨,三更將近,京都全城在沉睡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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