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京華魅影 | 上頁 下頁
三四


  狄大娘是清醒的,但穴道被制動彈不得。她不怕鬼,好奇地察看忽隱忽現的鬼影。

  躺在地上視界有限,頭部只能稍為扭動,因此無法看清,心中大感驚訝,怎麼會妖術的奪魄魔女,居然被鬼嚇跑了?

  她已經知道被擒的原因,武林人定力不足,最怕碰上妖術的人。她固然定力不足,也沒料到魔女真的會妖術,事有意外,精神一被吸收,便已著了道兒,她後悔已來不及了。

  終於,她看到鬼影出現在身側。

  她先是大吃一驚,接著心中一寬,那有什麼鬼?是一個用一件衣衫頂在頭上的人,只露出雙目,一雙衣袖走動時不住亂晃,黑夜中難怪令人吃驚。

  「何穴被制?」怪人用怪怪的,帶有鬼氣的嗓音問,在她身邊蹲下了。

  「左期門,七坎,左不容。」她期期艾艾,仍有餘悸汗毛直豎。

  穴在胸部成一斜線,女性可用對震穴疏解。怪人將她翻轉,輕而易舉震開了她被制的穴道。

  怪人到了小姑娘的身側,扳開昏迷不醒的毒手冰心。

  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頑皮,就會有這種結果。」怪人一面說,一面摘下毒手冰心的百寶囊:「如果這傢伙不將解藥帶在身上,誰也救不了你。」

  小姑娘仍在呻吟,快受不了啦!

  「是……是哪一瓶?」狄大娘蹲在一旁,注視著怪人將五六隻瓷葫蘆一一取出不安地問。

  怪人不理她,逐一打開木塞不住用鼻嗅。

  「我聽說過這傢伙手上的毒性,有七八成把握分辨解藥?」怪人說:「其他三成,只能靠老天保佑了。」

  「把他弄醒……」

  「這傢伙有名的兇殘惡毒不怕死,你逼不了他,他會和你們同歸於盡。唔!這一瓶。」怪人將葫蘆遞給秋大娘,長身而起:「我有急事得先走,這兩個傢伙已經昏了,最好不要傷害沒有抵抗力的人,這是道義。」

  「恩公……」

  黑影電射,冉冉幻沒。

  ***

  奪魄魔女雙目被塵土所震傷,雙目難睜,由侍女扶著一步步返回客店,回房第一個要務是洗臉洗眼。

  幸好李平平在房中等她,熱心地替她料理,總算雙目並沒真的受傷,但眼紅紅地失去媚力而已,短期間難以復元。

  天一亮,她們發覺狄大娘兩女失了蹤,偷取了行囊走掉了,不願與會妖術的魔女拼命。

  李平平一而再追問,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禍事,魔女當然不便說,要讓外人知道鬼嚇跑的,像話嗎?

  枯等了三天,追魂奼女毫無線索。

  不耐煩的人,三三兩兩走掉了。

  奪魄魔女不死心,帶了四侍女親自四出打探,找地頭蛇要消息,忙得不亦樂乎。

  這天傍晚他們返店,這才發現李平平已經在午間乘她午膳後外出打探時,結賬牽了座騎走掉了。

  江湖男女合則聚,不合則散,今夕繾綣,明日天涯;沒有情,也無所謂愛,因此也就沒有牽,也沒有掛,男歡女愛,就是這麼一回事,誰也不欠誰的。

  也許,兩人都利用男女情慾,來達到自己的目的,只是一時的利害結合,所以也就沒有什麼遺憾,沒有什麼恩恩愛愛。

  ***

  半月後,南京徐州府東門外東鄉。

  這裏,有幾座小山,草木蔥翠,大暑天鬱鬱蒼蒼。

  山都小,所以稱小山,在這一帶徐淮大平原上,已經可以稱山了。

  黃河從山旁滾滾而下,經過蕭縣北境,流經府城東北,距城東兩三里的雞鳴山不遠,濁流滾滾千里,奔向淮安流入黃海。

  雞鳴山南面兩三里,是蛤蟆山和響山。

  午正,李平平出現在雞鳴山的山巔樹林中。

  這是,他已經不是在京都的行商李平平,而是一個遮陽笠戴得低低的,露出鼻以下滿臉絡腮泛黃大鬍子的人,穿墨綠緊身兩截衣,腰帶上插了一把短刀,一隻百寶囊,看打扮就不像一個好人。

  樹林中央,早就有一像土村夫打扮的人,坐在一隻柳條背籮上,似已久候多時。

  他突然鬼魅似的出現,土村夫絲毫不感到意外,僅用冷然的目光,鎮定地注視著他。

  他伸左手指指天,指指自己的胸正中,雙手一合,拍擊了一下。

  土村夫泰然站起,左手先指指自己的心口,再指指地,雙手向前一伸,掌心向天。

  他開始向前,在丈外止步。

  土村夫離開柳條背籮,退在一旁張開手,表示雙手沒帶有任何可疑器物,身上當然也不可能有。

  「已尊囑兌換成金元寶。」土村夫用平靜地嗓音說:「市值一比六,五千兩銀子,折合金錠八百四十兩,八十四錠黃金,請點數。」

  五十多斤黃金,在背籮中所佔面積有限。如果換成銀子,得增加六倍重量,一個人想休攜帶得動。

  「不必,我信任你。」他向柳條背樓接近兩步:「周老兄,謝啦!」

  「黑老兄,下一次如何聯絡?」周兄笑問。

  「半年後,燕子樓的匾額後留信記。」

  「好,也謝啦!」

  「不必謝我,那是你應該得的那一份,雖然你老兄一轉手,就淨賺五千兩銀子,看起來,賺得很容易,其實也擔了不少風險。再見!」

  「再見,後會有期。」土村夫行禮退走。

  他屹立不動,目送上村夫周老兄的背影去遠,這才將目光收回轉投在柳條背籮上。

  手伸出,距背簍背帶不足半寸停住了。

  這瞬間,他身形半挫。

  片刻,又片刻。

  他紋絲不動,狀極詭譎。

  汗毛根根矗立,喉間有奇異的低沉微音傳出,直像一頭作勢撲出的豹,警覺的現象畢露。

  他聽到了別人無法聽到的可疑的聲息,一種只有他這種人可以聽到的聲息。

  附近草木蒼翠,不可能有塵埃從樹上掉落。

  片刻,又片刻。

  周老兄恐怕已到了山上了,這附近不可能有危險,何況他早來了一個時辰,躲在樹上遠眺,看清周老兄孤零零一個人,在山下離開小路,獨自越山而來的。

  周老兄是某一個黑道小集團的負責人,是他所選擇的幾個聯絡代理人之一,過去四年,曾經接受了兩筆賣買,忠誠可靠從沒發生事故。

  奇怪,為何一無動靜?

  他的目光,回到背籮上。

  身形疾退兩丈,快逾電光石火,而在疾退的一瞬間,他的遮陽帽取下,拂出。

  噗一響,遮陽帽擊碎了背籮。

  那有什麼金元寶,一籮碎磚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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