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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四


  當然,船家與水賊如果攀上交情,所載的人或貨不太特殊,繳了保護費,不會有被洗劫的厄運,即使碰上一些小股走單幫的三不管小賊,船伙計足以應付有驚無險。

  總之,小買賣小資本財物有限的旅店,不怕水賊光顧的,乘坐大客船儘管放心。

  第二天午牌末,船正揚帆破浪下航,客人們皆躲在艙內,打開所有的門窗睡懶覺。頭上紅日似火,誰也不願出艙受日煎熬。

  驀地,一聲鐘鳴,船上一陣亂,兩舷的走道上腳步聲急促,有人在大叫道:「抄傢伙,各就定位,不聽招呼不許妄動。」

  接著,左艙門鑽入一名船伙計,向紛紛驚起的客人鄭重地宣佈道:「請各客官們注意,本船即將有些小麻煩,大家鎮靜些,閉上艙窗,不管外面有何動靜,切記不可出。不然,本船概不負責。」

  進來了兩名伙計,每人帶了一把腰刀,一把起貨的鋒利手鉤,動手閉上了艙門,各守一方,神色肅穆嚴陣以待,如臨大敵。

  這是後艙,前端堆放著貨物,後面的艙板上設了二十六處鋪位,艙下也堆滿了貨物,有二十六名旅客。前後端用布幔隔開,安頓六名女客。

  二十名男旅客中,有八名小後生。

  立即有人跪下求菩薩保佑,有人趕忙將財物找地方藏匿,一陣大亂。

  方士廷只有一個盛換洗衣物的小包裹,他沉著地穿襪著靴,暗中準備。

  外面有了叱喝聲,風帆降下了。

  「唰」一聲響,一支狼牙箭射在艙門上,箭鏃貫入,光閃閃如同寒星。

  船伙計似乎未加反抗,人聲嘈雜。「蓬」一聲大震,有船靠上了右舷,船鉤搭落聲清晰可聞。

  起初,前艙傳來了叫哭聲。前艙是有身分的有錢旅客,大概正受到洗劫。

  不久,艙門外響起了叩門聲,有人叫:「老三,開門。」

  把守艙門的兩名伙計已經放下了刀和鉤,已知抵抗無益,只好聽天由命,依言打開了艙門。

  艙門外的舷板走道上,站了五六名赤著上身的大漢,手上有刀,腰帶上有匕首,一個個像是兇神惡煞。

  船主迎門而立,向裏面驚怖絕望的旅客說:「鄉親們休慌,這幾位好漢特來向諸位借些盤纏。」

  兩名大漢搶入,直著嗓子大叫:「鄉親們,打擾打擾,咱們也是不得已,請鄉親們多幫忙。後艙的鄉親們都是並不寬裕的人,咱們不勉強,有金銀請自己拿出來,堂客們的首飾也請取下。」

  另一人捧了一個大斗笠,獰笑地說:「請將金銀放入,不反抗不會有人受傷。如果不老實,等弟兄們動手搜出那位鄉親們藏匿不交,休怪咱們請他吃兩刀,這位鄉親,請!」

  第一名旅客乖乖地倒出錢囊中的三十兩銀子,哭喪著臉說:「好漢爺,小的要到黃州的盤纏沒有著落,求求你行行好,留些銀子給小的做盤纏,恩同再造……」

  「啪」一聲響,大漢一耳光將他打得摔倒在船艙角上,鬼叫連天。

  大漢桀桀笑,到了第二名旅客前,說:「勞駕,快點快點。」

  這位旅客渾身在發抖,慌亂地在解綑在腰中的錢囊,愈慌愈解不開,急得手忙腳亂。

  大漢們都進來了,一名大漢捉小雞似的抓起被擊倒的中年旅客,開始搜身。

  第四名旅客是方士廷,他將兩錠五兩的銀亮了亮,納入懷中說:「在下也缺少盤纏,十兩銀子正感阮囊羞澀。老兄攀個交情,借給在下一千兩銀子,如何?」

  大漢一怔,立即怪眼一翻,放下了盛金銀的斗笠,惡狠狠地跨前一步。

  他呵呵笑,又道:「這樣吧,金銀多些是好事,你大方些,叫你們的頭領來,給兩千湊成雙好了。」

  大漢大怒,一掌劈向他的頸根。

  他一把扣住對方的手,扭身一抖。

  「咔」一聲響,大漢臂骨斷了。

  「砰!」大漢來一記前空翻,背脊著地跌了個手腳朝天,驀爾昏厥。

  眾賊大驚,為首人一聲怒吼,揮刀直上。

  他冷哼一聲說:「向在下動刀的人,殺無赦。」

  大漢駭然以手掩耳。語聲不大,但直震耳膜,令大漢受不了,刀幾乎失手墜落,驚叫道:「哎……你……」

  「丟下刀,去叫你們的首領將旅客的財物璧還,別忘了送兩千兩銀子給在下做盤纏。」

  「你……憑什麼?」

  「憑在下的名號。」

  「方士廷。」

  大漢如中雷殛,駭然急退兩步。

  「去叫你們的首領來。」他冷叱。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滾!」

  兩名大漢竄出艙門,接著另兩人屁滾尿流地竄走。

  他拔出洞簫,搭在為首大漢的左肩上,沉下臉問:「你敢不聽?」

  大漢渾身在發抖,齜牙裂嘴抗拒肩上如山重壓,但「噗」一聲響,挫倒在地。

  「我聽我聽……」大漢狂叫。

  他收回簫,叱道:「還不快滾?」

  艙門外,湧來好一大群好漢,兩名高大雄壯的中年人跨入艙門。為首那人豹頭環眼,腰插一柄刃斧,敝開前胸,露出毛茸茸的胸膛,困惑地問:「尊駕就是方士廷?」

  「你不信?」他冷冷地反問。

  「尊駕是大鬧南昌,威鎮九疑的那位方士廷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大漢伸出壯實的大手,說:「在下魚虎段蛟,久仰久仰,多有得罪。」

  江湖朋友如非親密的好友,絕不行把臂禮,近身恐有不測,如果伸手,即表示挑釁較力。

  他也伸出手,淡淡一笑道:「好說好說,幸會幸會。」

  一雙鐵臂把住了。魚虎段蛟手掌奇大,但也僅能扣住方士廷小臂一半稍多些,大拇指緊扣住曲池,真力發如山洪。如換了旁人,不但可令對方右半身痠麻,甚至可將手臂握碎。

  方士廷卻渾如未覺,笑道:「你老兄搶劫在下的座舟,請教如何善後?」

  魚虎段蛟就在這兩句話中,臉色由紅轉白,額上青筋跳動,鋼牙緊咬,渾身的肌肉皆繃緊得似要破裂。接著,大滴汗珠向下滾,像是洩了氣的皮球,臉色泛灰,渾身一軟,有氣無力地說:「兄弟有眼不識泰山,多有得罪,沒話說,兄弟向你賠不是。不久前上江湖傳來消息。知道方兄正向下走,沒想到今天經過敝地。如果早知道方兄的行蹤,兄弟必定派人先期迎接了。」

  方士廷放開手,冷笑道:「兄弟缺少盤纏,因此來得甚慢,沒料到段兄的弟兄,竟然攔江洗劫我這一無所有的窮老大。」

  「兄弟該死,該死,不知方兄乘坐這條船……」

  「哼!」

  「兄弟大膽,請方兄至下處盤桓一些時日……」

  「免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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