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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二


  不久,兩名小廝領著兩名豹頭環眼大漢到了碼頭,三爺迎上欠身賠笑道:「高大哥,就乘這艘便船好了,船馬上就開。」

  高大哥伸出毛茸茸的大手,拍拍他的肩膀說:「好,就乘這艘船,謝謝你,再見。」

  三爺轉向船者大叫:「胡老七,我這兩位朋友的食住,好好關照。」

  「小的理會得,三爺請放心。」船老大賠笑答。

  船老大先領高大哥兩人入艙安頓,船方離開了碼頭。半個時辰後,客人有些已出到艙面看江景。方士廷則坐在艙窗旁,舉簫就唇吹出一曲憶舊遊,淒婉的旋律,令人心弦為動。

  高大哥與同伴佔住對面的艙窗,兩人攤開一包鹵菜,一人握了一隻酒葫蘆,一面小酌,一面高聲談笑,說些風月場中的得意事,旁若無人。

  高大哥已六七分酒意,大概被簫聲擾得不耐煩,扭轉頭用打雷似的嗓子叫:「混賬!你在吹什麼?」

  方士廷置若罔聞,仍在吹。

  「王八蛋龜兒子,叫你不要吹,吹他娘的幽幽怨怨,淒淒涼涼,像在招魂似的,再吹老子縫起你的臭嘴。」

  那名大漢高聲怒罵。

  他停止吹奏,轉頭冷然注視著兩個暴漢。

  高大哥勃然大怒,罵道:「龜兒子你看什麼?」

  他不加理睬,仍然冷然直視。

  「再看就挖出你的眼珠子來。」另一名大漢虎跳而起,暴怒地叫。

  他插好簫,站起舉迫近,陰森森地問:「你們罵夠了沒有?」

  他身材高大,高大哥不無顧忌,先前只罵不動手,原因在此。這時他竟然迫近問罪,高大哥可下不了臺啦!其中還有十餘名旅客,全都向此地注目,這兩位爺字輩人物怎下得了臺?

  大漢惱羞成怒,一掌打出叫:「龜兒子……」

  方士廷不饒人了,一把便接住了大漢的手掌。

  大漢反應奇快,一腳疾飛,身手不弱,力道奇猛。

  他猛地一帶,大漢站立不牢,一腳落空屈膝挫倒。

  高大哥一驚,「饑鷹搏免」飛撲而上。

  「噗!」他一腳踢在高大哥的胸口。

  「哎!」高大哥狂叫,「砰」一聲摔倒在艙板上。

  他雙手扣住了大漢的小臂,冷笑一聲。

  「咔!」一聲音,大漢的臂骨折斷。

  「啊……」大漢狂叫,臉呈死灰。

  他向尚未抓住的高大哥走去,信手將大漢丟出丈外,冷笑道:「你也要斷一條手臂,不然太不公平。」

  高大哥已痛得胸部如裂,站都站不起來,只嚇得魂飛天外,魄散九霄,沒命地狂叫:「救命!救命哪……」

  「你叫吧,大爺要敲掉你滿口狗牙。」

  「救……饒命,饒……命……」高大哥改口叫,恐怖萬狀地挪著身軀向後退。

  大漢居然甚有英雄氣概,爬起抱著斷臂,厲叫道:「朋友,亮萬,大江兩岸的弟兄,自會向閣下討公道,你走不掉的。」

  他推開艙窗,冷笑道:「在下姓方,名士廷。」

  大漢如中雷擊,腳下一軟,嚇倒了,臉色死灰,嚇了個膽裂魂飛。

  高大哥倒抽了一口涼氣,駭然叫:「你……你是與雲龍雙奇結怨,大……大闖南昌,威……威鎮九……九疑的……的方……方士廷?」

  江湖上消息傳得很快,方士廷的名號早已傳遍江湖,黑白道的朋友,都想見識見識這位近乎神奇的年青高手,他已不是默默無聞的人了。

  想認識想結交他的人,當然以黑道的朋友為多,而那些白道豪傑,絕大多數的人皆對他有戒心。

  七星盟是大江夷陵州下游的黑道組織,潛勢力龐大雄厚,消息從七星盟傳出,自然無遠不屆,一而再輾轉轟傳,再加上有心人的渲染,誰不知他是七星盟的好朋友?誰不知他是痛懲南昌群雄的好漢?誰不知他是唯一敢公然與雲龍雙奇作對的英雄?

  他冷哼一聲,一字一吐地說:「正是區區,閣下有何高見,有何指教?」

  高大哥爬下了,納頭便拜,惶急地說:「晚輩有眼不識泰山,方爺恕罪恕罪。大人不記小過,晚輩這裏給你磕頭陪罪,晚輩該死,該死。」

  「哼!」

  「晚輩這張狗嘴放肆,該打,該打。」說打便打,這位仁兄雙手齊揚,「噼啪噼啪」的自行掌嘴。

  方士廷一腳將對方踢翻,沉聲道:「哼!你這傢伙毫無骨氣,你怎配吃江湖飯?」

  「哎……小……小的……」

  「站起來,挺起胸膛,砍掉腦袋不過碗大個疤,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,怕什麼?」

  「是,是,小的……」

  「在刀口上混飯吃,貪生怕死的人趁早滾蛋。你是那條線上的。」

  「小的是武陵道的弟兄。」

  「哦!三峽一帶由那一位負責?」

  「是混世孽龍唐爺唐舵主。江上一帶的朋友皆稱舵,陸上的弟兄稱寨。」

  「貴長上是……」

  「敝長上是神力天王董千里。」

  「很好。」

  「聽說方爺是下江七星盟的朋友……」

  「少廢話!在下有件事請兩位幫忙。」

  「方爺但請吩咐,能為方爺效勞,小的深感榮幸。」

  「請代為傳出消息,要雲龍雙奇不要躲在家裏稱英雄,叫他們到江湖上與方某解決過節。」

  高大哥大喜,拍著胸膛說:「一句話,小的上岸,立即將消息稟報敝上,至於唐舵主方面,也由小的負責。」

  「好,謝謝。」他取出一顆丹丸,丟給斷了臂骨的大漢說:「這是止痛保元丹,閣下趕快登岸找郎中接骨,兩天之內不會起變化,但必須找木板反手搭起,以免斷骨刺傷肌肉。你們搬到後艙去,不許打擾在下的安靜。」

  兩人逃得性命,居然歡天喜地稱謝,搬至後艙安頓。黑道朋友恨透了雲龍雙奇,有人出來向雙奇叫陣,他們自然興奮鼓舞,不在話下。

  全艙的客人,皆向方士廷投過驚奇困惑的目光,他們並不知方士廷是什麼人,這些事只有江湖人方能知道底細。

  有眼光有經驗的人,對方士廷無端興起六七分恐懼,似乎感到他是一頭猛虎,與猛虎相處,豈能不膽戰心驚?

  他不在乎別人的想法,仍然坐在窗前吹他的簫。

  腳步聲入,有人到了他身後。

  「你有話要說麼?」他停止吹奏,頭也不回地問。

  那是一個穿了青袍的中年人,方面大耳,身材高大,一表非俗。

  「老弟我能坐下麼?」中年人含笑問。

  「愛坐就坐,不坐就走開。」

  「謝謝。」中年人在一旁坐下,不介意地說。乾咳了一聲,又道:「在下姓羅,單名建。」

  「我,方士廷。」

  「方老弟,在下能向老弟坦誠進言麼?」

  他扭頭冷然打量這位羅建,久久方冷冷地說:「閣下眸正神清,目朗神豐,氣概不凡,定然是自命俠義的英雄豪傑。你聽清了,離開我遠些,我不聽你這種人的欺世金言。現在,你給我走開。」

  ▼第二十三章 出山顯威

  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;方士廷跟冥府妖婆遠走四川青城山,投師妖婆的師兄山海夜叉學藝年餘,與世隔絕埋首苦練絕學,變得更乖戾不近人情,由此可知山海夜叉的為人如何了。

  當然,年餘工夫畢竟太短,事實上也不可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,但影響之深是不容置疑的,至少方士廷以往不是無緣無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狂人,也不是不可親近的暴徒,而今天他卻不許羅建進言,不客氣的下逐客令。

  說他已完全變了,事實也不見得正確,他忍受兩個江湖小痞棍的惡言咒罵,最後忍無可忍方折斷一人的臂骨。假使他確是性情大變,高大哥兩個小痞棍早就沒命啦!

  羅建臉上一陣紅,一陣白,被說得下不了臺,大概修養有限,不由惱羞成怒,冷笑:「閣下,你是不是太狂了些?」

  方士廷臉色一沉,陰森森地問:「狂又怎樣?你閣下有何打算?」

  「在下……」

  「你吃掉我不成?我不聽你的難道就犯法麼?」

  「在下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「是比雲龍雙奇厲害不講理,吃定我方士廷不成?」他咄咄迫人地問,不留餘地。

  羅建被迫急了,口不擇言地說:「雲龍雙奇算不了什麼,武當的門人子弟怕過誰來?哼!」

  方士廷正要找機會揚名立萬,豈肯錯過?心中一轉,笑道:「哦!原來如此。但據在下所知,雲龍雙奇自以為是,處事只問是非,不問對方的身分,對事不對人,對五大門派毫不賣賬,曾經不留情地懲戒過五大門派的一些弟子,對不對?」

  他原想挑起武當門人對雲龍雙奇的仇恨,但卻失敗了。羅建哼了一聲說:「五大門派的門人子弟中,人多了,自然良莠不齊,不肖門人曾經被雙奇懲戒,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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