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底揚塵 | 上頁 下頁 |
一六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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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龍雙奇在江湖行蹤飄忽,如不在通都大邑打聽這兩位豪俠的消息,根本不知在何處。而且即使打聽出他們曾在何處現身,那也是十天半月後的事,再到該地去找,保證撲了個空。方士廷人單勢孤,他不可能循蹤追尋。 聽說神偷鬼竊兩人,曾經在饒州的浮梁出現,依行程判斷,兩個老賊很可能逃向黃山一帶偏僻城鎮鬼混。 八月初,方士廷到達徽州府。 失去了兩老賊的消息,在這裏他不知何去何從。這裏有兩條路,一條至浙江,一走寧國府至南京。 到底該往何處追?他決定往浙江。龍飛是浙江人,這傢伙在他的家鄉伺伏,他為何不可以到龍飛的家鄉亮相? 在徽州府的江湖人口中,他對自己的江湖名頭感到有點震驚,一些二流江湖人,把他說成驚天動地的了不起人物,說他是唯一敢與雲龍雙奇決鬥的好漢,說他是擊斃雙奇不少朋友的頂尖高手。總之,方士廷三個字,在江湖人的心目中,分量重得出乎他意料之外。 人怕出名豬怕肥,他知道自己的處境愈來愈險惡。但他不怕,他目下已以亡命自居了。 龍飛在他的家鄉等他,這件事所給與刺激是相當強烈的。這也是他走浙江道的原因之一,仇恨的原因之一,仇恨在將他因向危險的性格改變歧途。 鄱陽湖的百日苦練,與沿途辛勤不輟的用功,他的練氣與拳劍方面,進境令他自己也感到吃驚。再就是邪魔外道的迷魂魔眼,他已參透了其中三味。在仇恨的驅策與報復的慾望支使下,再加上求生的意念所鞭策,他苦練的環境是空前艱辛的,他發誓要臻於大成,不惜付出畢生的精力去完成它。 天下無難事,他逐漸進入了巔峰狀態。 曾經先後出現了三次學習高原境界,但每屆高原現象出現,他毫不灰心,毫不滿足,以大恒心大毅力,去突破那種令人洩氣的高原現象。因此,他成功了,咬緊牙關再三突破了那種高原困境,每突破一次,藝業立即突飛猛進,直至第二次高原出現,此中辛苦,非局外人所能瞭解的,他付出的心力血汗,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甘苦。 這期間,他對翻江鰲的全力相助,感激萬分,刻骨難忘。 從徽州進入浙江,除了山還是山,鳥道羊腸,走上大半天不見半個人影,有些地方鳥獸絕跡,有些地方全是無盡的原始叢林。走這條路的人,絕大多數是土著山客,運送山貨的商隊。三兩天方可見到一人,百十擔山貨有百餘人之多,可防盜劫也可防猛獸,罕見單身上道的旅客,宿站有是有,不易控制腳程,因此走這條路的人,必須攜帶食物宿的行李,當然少不了帶些防身的傢伙以防猛獸襲擊。 山區空氣清新,涼風撲面。他背了一個包裹,佩了劍,腰帶上多了一把短匕首,僕僕風塵踏上旅程。 這條路在本朝初年,太高祖皇帝帶兵攻下徽州,入浙江取建德,走的就是這條路。但年深日久,行軍由兵開設的路已經日漸坍壞,變成了鳥道羊腸的小徑啦! 從府城至兩省交界處的昱嶺關,一百二十餘里分為兩程,第一程七十里至中梅渡,第二程六十里抵王千寨。王千寨距昱嶺關相去不足三里,設有巡檢司。 中梅渡是一座小鎮,小得只有五十餘戶人家,有兩家客店,店供應飲食,在街口設有棚屋,挑夫伙計帶了貨擔一律在棚屋安頓,只有貨主與少數伙計可以住店。如果沒有商隊投宿,鎮中冷冷清清。 方士廷的腳程快,未牌左右,他踏進了中梅渡的鎮口棚門。 「該找地方找食物果腹了,問問看前面多遠才有宿站?」他自語。 街右的安福客棧掛了一塊酒牌,妙極了。 踏入店堂,狹隘的店堂共有六副座頭,已有三副座有客人。他在店伙的招呼下,佔了內側壁角的座頭,向店伙說:「來兩壺酒,大塊肉切來就是,有野味下酒更好。」 「有有有,小店有新鮮的鹿肉,紅燒生炒客官儘管吩咐。」店伙捧上一碗茶說。 「燒一盤,再炒些下水,來兩碟小菜也就夠了。」 「小的這就吩咐下去,客官請稍候。」 「你忙你的,不必來張羅我。」他解下包裹說。 一面喝茶,一面打量四周的客人。有兩桌的客人像是本鎮的酒鬼,每桌兩人用土語低聲談笑,他一句也聽不懂。隔鄰一座的四位客人,一看便知是江湖好漢。一個年約半百,禿眉凸眼大鼻海口。一人生了一張不討好的三角臉,鼠目流光四轉。另一人黑臉膛,粗壯結實。主位上那位仁兄大馬臉,鯰魚嘴,留了兩撮大鬍子。 所有的人,皆佩了劍,掛了暗器囊,凳旁擱了包裹和一根打狗棍,風塵僕僕。 四人盯了他一眼,不住打量他的劍和匕首,當然也在打量他的面貌。 他並未易容,劍眉虎目,臉上泛著健康的色彩,玉面朱唇,目朗神豐。青直裰不起眼,但健壯魁梧氣極不凡,少不了惹目。 大馬臉中年人見他太年輕,不再多看,灌了兩口酒,向同伴說:「諸位賢弟,咱們這次進入南京,大地方,我們得檢點些才是。」 徽州屬南京管轄,說進入南京並不算錯。 三角臉賢弟冷冷一笑,問:「大哥,檢點些什麼?」 「大地方臥虎藏龍,高手名宿輩出,不檢點會招禍的。」大哥慎重地說。 黑臉膛大漢哈哈笑,說:「咱們浙南四義怕過誰?除了雲龍雙奇之外,咱們兄弟見過的高手名宿不算少,哈哈!如此而已。」 「三弟聽說過新近名震江湖的方士廷麼?連雲龍雙奇也栽在他手中哩!」 「有機會的話,咱們得找那姓方的鬥鬥。」禿眉大眼的中年人口沫橫飛地說。 「為何要找他鬥?二弟,千萬不可亂來。」 「只要咱們鬥敗了方士廷,浙南四義的名號,將威鎮江湖,值得一鬥。」禿眉大眼二弟意氣飛揚地說。 「要揚名立萬,必須找成名的人鬥,這是成名的捷徑,冒風險是有代價的。」 近過道一座的兩名土著打扮酒鬼,緩緩地抬頭向四人瞇著醉眼打量,其中一人年約半百,生了一雙鬥雞眼,露著一排黃暴牙,改用官話向四人叫:「喂!你們浙南四義真想成名麼?」 大馬臉大哥一怔,訝然道:「咦!你這廝是真人不露相哩!貴姓?咱們認識麼?似乎……」 「在下姓房,咱們素不相識,但在下認識你們的師父活閻王田勇,夠了麼?」 「咦!你是……」 「哼!活閻王田勇早年是宇內聞名的魔頭,被四明怪客一劍割下一耳,從此便龜縮不出,躲在浙南調教出你們這四塊足不出浙的料,真是一代不如一代,你們聽說過六指准提麼?」 「哎呀!你,……你是六指准提房景星?」 酒鬼一手拉掉頭巾,向四人一伸。 手有六個指頭,腦袋的短頭髮中,可看到天靈蓋上有塊戒疤,一看便知是受過戒和和尚,雖然已經還俗,戒疤永遠長不出頭髮來。 「哦!失敬。」大馬臉大哥欣然地說。 「你們要出浙揚名立萬麼?」六指准提問。 「是的,前輩有何意見?」大馬臉大哥反問,語氣中並未帶了多少尊敬的成分。 「找方士廷較量爭取成名的機會,不如找雲龍雙奇好些。」六指准提將凳挪近低聲說,低得只有對方能聽見。 「這……咱們毫沒把握能勝雙奇……」 「當然你們不能硬碰硬自討沒趣。」 「這……」大馬臉大哥點頭承認。 「明槍容易躲,暗箭最難防。」 「恐怕……」 「再找幾個人幫忙,必可成功。」 「要人幫忙,怎顯得咱們四義的威風?」大馬臉大哥仍然不同意。 「難道令師就不想報昔日一劍丟耳之仇?你們做弟子的就不想雪師門之恨?哼!真沒出息。」 大馬臉大哥也哼了一聲說:「咱們有自知之明,可不願枉送性命,以後再說。」 「目下有一個機會,你可以考慮考慮。」 「什麼機會?」 「附耳過來。」六指准提神秘萬分地說。 大馬臉大哥顯然有點好奇,湊耳恭聽。六指准提在對方耳畔嘀咕了許久,最後含笑問:「怎樣,有興趣麼?一舉兩得,你們是公私兩便,機會難逢,千萬不可錯過。」 大馬臉大哥興奮地問:「此事當真?」 「千真萬確。」 「好,咱們算一份。」 「那麼,你們到紹興府去找九天玉龍報到,我給你一件信物為證,到陳音山芳苑村,自有人接待你們。」 「前輩呢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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