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底揚塵 | 上頁 下頁
一五五


  方士廷點燃十八支巨燭,站在祭臺上,橫叉而立,目光灼灼注視著在前面列陣的群雄。

  雲雷一眼便認出她的臉貌,揚聲叫:「方士廷,是你麼?」

  他木木地屹立,不言不動。

  雲雷不敢妄進,又叫道:「方士廷,春秋山仙人峰的血案,是你與我雲龍雙奇的事,請不要連累無辜。」

  方士廷仰天狂笑,笑完說:「你我兩人的事,而這些南昌的白道群丑,竟在龍飛的率領下,千里追殺,窮追不休,請問何以教我?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雲雷語塞,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
  方士廷向翻江鰲的遺像一指,叫道:「血債血償,我這位朋友不能白死,囚籠中的人,便是活祭品,當天燈斷了弦線時,閘刀便會將人頭閘下來。還有一個更次,三更正,二十顆腦袋便會向下滾。你們如想救人,必須趁早下手了。」

  一名鐵背蒼龍的好朋友,心中一急,突然向內飛縱。

  「不可造次!」雲雷急叫。

  晚了,距門尚有兩丈左右,距香圈也有一丈,大漢突然摔倒在地,狂叫道:「哎喲!哎……肚疼……痛死我了,哇……」

  不但痛得打滾,而且上吐下瀉,支持了片刻,慘叫聲漸止,在地上蜷縮著呻吟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方士廷狂笑。

  眾人大駭,依然後退。

  雲雷臉色大變,凜然叫:「外圍佈了奇毒,這人好狠。」

  方士廷桀桀笑,說:「在下如果有你狠,不知要枉殺多少人,至少你那位妹妹,絕對活不到今天,冤有頭,債有主,在下不殺無辜的人。外面橫布條上寫得清清楚楚,祭臺重地,擅入者死,誰不怕死,進來送掉性命怎能怨我?即使你們屏住呼吸衝進來,也無補於事,二十條命,皆繫於機關之手,誰觸動囚籠,便會牽動閘刀,一動便人頭落地,你們要來就來吧。當閘刀全部落下時,巨燭也將焚及金山銀山,火焰將燃及屋頂,這兒又成了火葬場,豈不妙哉?」

  「方士廷,我們來談談好不好。」雲雷心驚膽跳地問,盡量將語氣平靜,五內如焚,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「沒有可談的了。在春秋山仙人峰,在下救了你雲龍雙奇的狗命,你們卻指我是兇手,不惜千里追殺,還有什麼可說的?你說就自己說吧,在下不再回答任何問題了。」他怒形於色地說。

  此後,他不再答話,任憑雲雷說破了嗓子,他也充耳不聞。

  不久,第二批聞風趕來的人紛紛到達,其中有不少是囚徒的家屬,人數快滿百了。

  這批來人中有神箭柳禎一家子,柳青青赫然在內,有人叫:「柳姑娘,把他射倒。」

  方士廷哈哈狂笑,說:「柳青青,當年你射了在下十箭,可曾斃了方某?即使你能射中在下,任何人也休想進來救人,時辰不多了,你動手吧。」

  「本姑娘定可殺你。」柳青青厲叫。

  「哈哈,在下不殺你,你已是僥天之幸了,瞧,囚籠中就缺一個你,在下感到十分遺憾呢。可是,姓雲的畜生救了你,你該謝謝他才是。」

  「你胡說什麼?」

  「大丈夫恩怨分明,午間你叫姓雲的手下留情,因此在下饒了你。」

  柳青青臉色泛灰,駭然叫:「你……你是……」

  「龍江、方山、方士廷,你怎樣叫都好。」他必用龍江的嗓音說。

  「天哪……」

  她支持不住了,昏倒在地,身心方面的可怕打擊,令她承受不住,倒下了。

  百餘名男女已將燈火輝煌的兩棟茅屋圍住,但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,距大香所構成的方陣五六丈,只能光瞪眼不敢突入。

  一名中年人在右側的樹下,突然發出一支箭,幻化一道長虹,向方士廷飛射。

  方士廷眼觀四面,耳聽八方,怎會上當,托天叉一撥,「啪」一聲標槍折向斜飛,「喇」一聲擊中左面囚籠的前端,跳落地面。

  「嚓」一聲輕響,一把閘刀下落,一顆腦袋滾下了囚籠,鮮血噴出。

  「啪」一聲響,被閘死的人身軀下懸,籠上方的一盞天燈突然倒下熄滅。

  四周驚叫聲大起。方士廷狂笑道:「等不及三更送終的人,儘管出手吧,哈哈……」

  誰還出手?有人大聲咒罵,有人大哭,有人叫:「不要胡亂動手,這不是促他們早死麼?」

  雲雷久走江湖,智勇雙全,但面對目下的局面,也感到無計可施,叫道:「方士廷,請聽我說……」

  方士廷哈哈狂笑,閃入巨大的金山銀山之中不見。

  雲雷心中大急,叫道:「方士廷,春秋山仙人峰的事,也許其中有誤會,你我何不平心靜氣地將經過說出,也許可以找出真兇來呢。」

  「少廢話,多說也是枉然,真兇在下已經找出來了,而且已證實了他們的身分,不必閣下費心了。」

  「真兇是誰?能見告麼?」

  「哼!說出來你也會認為在嫁禍卸責,在下永不會說出。」

  「方兄,這件事咱們好好商量,在下答應你,你真兇未曾查出之前,絕不向你尋仇,如何?」

  「那是你的事,反正在下也認為雲龍雙奇都是兇手,囚籠裏的人雖不是你殺的,但他們確是死在你們雲龍雙奇之手,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。山長水遠,清算有期,在下要休息,不許再打擾在下了。」

  之後,任憑雲雷叫破了喉嚨,再也得不到方士廷的回答了。

  囚籠中不安靜了,天燈的火焰,漸漸接近了弦線。

  囚犯的親友戚屬也不安靜了,群情洶洶,注意力漸漸移向雲雷,有人叫:「朋友們,咱們來看看誰是罪魁禍首?」

  人聲倏止,所有的目光皆轉向雲雷兄妹。

  有人突然用手向雲雷一指,厲叫道:「他!是他!」

  「他!他……」有人叫,一唱百和。

  「是雲龍雙奇,他們是咱們南昌的瘟神惡鬼!替咱們南昌帶來了無窮災難,與可怕的死亡,他,是他!」群情洶洶,將釀巨變。

  第一個溜走的是色魔,從此,江湖上不見這個淫魔出現。

  遠遠地,傳來了三更初的更鼓聲。眾人的心,被更鼓聲催得亂如麻。

  雲雷神色肅穆,冷然掃視四周喧嚷激動的人群。

  但沒有人敢挺身而出向他問罪,誰又不怕死亡的威脅?假使其中有一兩個不怕死的人,利用機會滋事,挑撥煽動火上加油,這場災禍將無法收拾。

  ***

  火光中,曾梅小姑娘臉色蒼白,淚痕滿臉,突然舉步向前走去。

  雲雷吃了一驚,趕忙伸手虛攔,急聲道:「曾姑娘,去不得。」

  曾梅臉色冷峻,沉聲道:「讓開!」

  「曾姑娘,你……」

  「我要去救我爹。」

  「去不得,你絕難進入香陣之內……」

  「我得盡力而為,與其眼睜睜看父親被殺,不如冒險闖一闖。我寧可死掉,也不能在此……」

  「你不能去。」

  姑娘拔劍出鞘,厲聲問:「雲大俠,你要阻止我麼?你是不是能將家父救出來呢?我們能指望你麼?」

  「等令兄與大悲方丈到來……」

  「他們如果趕不及……」

  「相信他們會趕來的。」

  「那你就等,本姑娘可等不及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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