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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三


  跟蹤的方大郎閃入草叢中,蛇引鷺伏逐寸接近廟左,悄然越過一個伏樁,從廟左的警哨身側不足兩丈爬過,草木不驚,無聲無息,如同一頭靈貓。

  平安超越警哨,接近破廟反而安全了。

  為首的大漢進入廟中,喚醒了一名中年人,將攔截失手的經過稟明,說是二總管不在,已奉徐爺之命,先行撤回,以免走漏風聲。

  中年人將對方臭罵了一頓,恕斥對方大意不中用,連一個人也沒有擒住,豈有此理。最後吩咐他們早安頓,明早即撤離此地。

  方大郎欺近了屋角,迫近左面的破窗。正在察看內外四周的形勢,廟門大踏步進來兩名大漢,高叫道:「北路管事諸位弟兄,起來。」

  五名中年人聞聲驚起。一名額有青痣的人一躍而起,笑道:「是二哥麼?咦!怎麼來得這麼快?」

  二哥淡淡一笑,說:「莊主親自前來此路查視……」

  「什麼?你說莊主……」

  「莊主還沒到,要兄弟趕來傳話。」

  「哦!但不知莊主有何吩咐?」

  「莊主下令撤回北路三撥弟兄,限令立即啟程。」

  「此地的事……」

  「停止截擊,讓那些人進來。無極丹士、金眼雕皆在府城先後現身,下午府城曾發現他們自相殘殺,立腳不牢,即將南下了。如果此地不撤,你們絕攔不住高手,反而打草驚蛇,萬一你們落在他們手中,豈不前功盡棄?因此限期撤回,快,該準備動身了。」

  「莊主果然有先見之明,今晚咱們便失了風……」

  北路管事將攔截方大郎失手的事說了,當然並不知方大郎的身分。

  二哥不多追問,笑道:「走漏一兩個人,正好讓他們疑神疑鬼互相猜忌。一共捉了多少人?」

  「共二十七名男女,可惜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,只有兩個三流小輩略有名氣。」

  「誰?」

  「江湖四兇的矮仙翁葛元,與歡喜佛百戒,兩個江湖混子。」

  「哦!他們是天南三劍的小爪牙。」

  「這些人怎辦?」

  「帶上,聽候莊主發落。」

  「砍掉他們豈不省事?」

  「不行,也許莊主還用得著他們呢。」

  「二十七個人帶走,委實不便……」

  「兄弟帶來了二十二位弟兄,他們可幫忙。」

  不久,眾人開始動身,五六十名大漢,每兩人伺候一個俘虜。俘虜只綑雙手,矮仙翁的腳已恢復自由。一行人浩浩蕩蕩連夜進路,向前走。

  方大郎見對方人多,而且戒備森嚴,不敢下手救人,找回包裹在後面跟蹤,希望在路上能找到下手救人的機會,他並不太焦急。

  ***

  當方大郎離開府城南下的同時,沙步衡匆匆返店,向店伙打聽方大郎的消息,店伙告訴他,方大郎獨自一人,背了行囊離店走了,未留下話,去向不明,已走了兩刻左右啦!至於丁倫一家老小,是半個時辰前離店的,分為兩撥去的,一撥是僕人與轎夫,一撥是丁倫一家四口與四名僕女,也是去向不明。

  沙步衡立即前往水西門泰和棧,找到店主唐鳴遠探聽方大郎的消息。唐店主絲毫不知方大郎的下落,表示正為了此事焦急,已請來幾位好友,希望將方大郎接來店中安頓,並向方大郎勸說,要將女兒唐綺玉嫁給方大郎為妻,這件事希望及早進行,卻不知方大郎竟然不辭而別平空失蹤,正不知如何是好呢。

  沙步衡頗感焦躁,失望地離店而去。

  同一期間,東安方面來了三位風塵僕僕的旅客,大踏步接近了府城。

  府城西行的官道,在平政橋西一分為二。往西的是官道,是到廣西全州的大路。另一條小徑向西北伸展,通向東安縣。

  距平政橋還有三里左右,三人登上一座小山坡,府城在望。

  三位旅客人才出眾,衣著華麗。為首的是一名仙風道骨頗有仙氣的老道,年屬古稀,依然神情氣朗,不現老態。一雙老眼明亮如朗星,煥發著似可看透對方肺腑的眼神。手持一柄拂掃塵,舉步從容,神色肅穆,似乎八輩子都不曾笑過,嚴肅冷靜道貌岸然。

  另一人英俊魁梧,劍眉入鬢,虎目神光炯炯,有一股迫人的神情流露在外。穿一身水湖綠緊身衣褲,佩劍掛囊,背了一隻小包裹。二十二三歲的青年人,外表流露著自負的神色在所難免。

  最後那人是個三十餘歲的虯鬚大漢,披髮戴髮箍,像一個頭陀,壯得像頭大牯牛。佩一把紫金厚背刀,背了一個大包裹。穿的是青綢裰,腳下是抓地虎快靴。打扮像個僕人,所穿的衣褲鞋皆是上品。

  正向坡下走,坡下人影奔馳,五名青衣大漢佩了刀劍,正急急向上奔來。

  領先的大漢獐頭鼠目,五短身材,佩了一把單刀,健步如飛向上趕,汗濕衣脅顯然曾經長途奔路。雙方相距尚在四五丈外,大漢便大喝道:「讓路!聽見沒有?」

  三位客人並不介意,老道首先讓在道左。青年人與中年健僕也閃在一旁,不以為逆。

  合該有事,雙方如果各走各路,便不會有衝突,旅客一方已經讓步,已經夠容忍了。豈知大漢突然止步,向同伴叫:「等一等,問問他們那兩個兔崽子的消息行蹤。」

  老道一無表情,青年人僅淡淡一笑。

  五大漢存心找麻煩,以為三位旅客可欺,先是叱喝讓路,接著是聲勢洶洶向旅客打聽消息。

  以老道為首的三位旅客修養到家,不以為逆,站在路旁淡然處之,靜聽下去。

  獐頭鼠目的大漢令同伴止步,正式打量三位旅客。老道神色肅穆莊嚴,年青人則傲然卓立,僕人木無表情,看不出有何異處。

  大漢的目光,落在年青人的劍上,略一遲疑,最後仍然氣洶洶地問:「喂!剛才有兩個小輩向北逃,你們看見沒有?」

  三個人不言不動,視若無睹,置若罔聞。

  大漢怒火上沖,踏進一步厲聲問:「呔!你們是聾子?」

  三旅客仍然不加理睬,相對一笑,然後是青年人首先舉步欲行。

  大漢臉上無光,下不了臺,不由惱羞成怒,伸出毛茸茸的大手,劈面攔住大喝道:「不許走!你……」

  「你想怎樣?」青年人接口問,臉色不悅。

  青年人高大、健壯、英俊,沉下臉不怒而威。大漢真有點害怕,情不自禁退了兩步,心中發虛。

  「自討沒趣。」青年人冷冷地說。

  大漢被這句話一激,臉上掛不住,惱羞成怒,兇性大發地怒吼。

  「好小子,你膽敢向大爺發橫撒野?大爺要活劈了你這小狗。」

  另一名大漢一看不對,趕忙上前叫:「大哥,不可魯莽,咱們有事向他們請教,豈能如此對待他們?」

  「讓開,三弟,愚兄非要與他說明不可。」大漢不識好歹地怒叫,一步踏出向前迫近。

  青年人冷哼一聲,劍眉一軒,冷冷地道:「不錯,今天你閣下非說明不可。你走你的陽關道,我走我的獨木橋。為何平白無故罵在下是小狗?在下走遍了五湖三江,歷遍四海九洲,今天是第一次受人如此無禮對待,你態度之惡劣,已到了無可容忍的地步了。幸虧是在下碰上了你,如果換了別人豈不更為不堪?想必你平時為人定然橫行霸道,魚肉鄉里了,如不教訓你,總有一天你會闖下大禍,死無葬身之地。」

  大漢一驚,但仍然強硬地叫:「什麼?你這廝好大的……」

  「在下要教訓你,免得你日後橫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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