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底揚塵 | 上頁 下頁
九一


  「別打岔。正在下不了臺,恰好天南雙劍的黨羽,咱們乾坤八魔之一的九陰喪門陽起鳳,派江湖四兇前往擄劫唐、蔡兩家的子女為人質。那小伙子在緊要關頭不再裝傻,一枚制錢擊傷了歡喜佛百戒和尚,戲稱自己是雲龍雙奇的妹婿,嚇走了四兇。」

  「什麼?這……」

  「他不知自己闖了大禍,目下天南雙劍的爪牙們,皆知道雙奇的妹婿替水西門六大棧出頭,正在設法對付他呢。你一報名號,他心中有鬼,不嚇跑才是怪事,他怎惹得起雲龍雙奇的妹妹?如果被你兄妹兩人查出他在瀟湘鎮胡說八道的話,不活劈了他才怪。你說出真姓名,他做賊心虛,怎不嚇了個膽裂魂飛狼狽而遁?」

  龍玉雯心中一定,如釋重負,轉憂為喜道:「不要緊,這件事情可以解釋,他……」

  「他就要成為龍飛的真正妹婿了,是麼?」

  「不錯。」她勇敢地說。

  「不害臊。」

  「我不給你說。」她嬌羞萬狀地說。

  「不說就不說,只怕你前途多難。」

  「哼!你仍不死心?」

  「我已宣告放棄他了,他又不是人間活寶,唉!少臭美。他已被你嚇跑了,今後將望影而逃,你踏破鐵鞋,也休想找得到他了,天下之大,你到何處去找他?不必枉費心機了。」

  「誤會可以解釋,我相信他是真心愛我的。」

  「嘻嘻!愛你是真心又能怎樣?他這人更愛他自己的性命,他不會笨得因為愛你,而讓你兄妹倆宰了他。」

  「廢話!我兄妹怎會宰他?」

  「但他並不知道,是麼?再見,小妹妹。」魔笛飛仙媚笑著走了。

  「我必須找到他解釋,告訴他我毫不怪他。」龍玉雯自語,下山而去。

  ***

  方大郎直奔到山下,方定下心神,悚然自語道:「老天爺!造化弄人,怎麼會這麼巧?偏偏她就是龍飛的妹妹,豈不是要命麼?」

  他向客棧走,心亂如麻,不住地想:「龍飛師徒都要來,是不是為了我?龍姑娘是否受乃兄之託,先行前來探消息的?如果她知道了我的真名,會不會反臉拔劍殺我?唔!不對,她的情意都是假的,她該已知道我冒充雙奇妹婿的事,故意戲弄我了。哼?這鬼女人裝得真像,罷了!」

  他想歪了,龍玉雯極少與江湖人接觸,也不會與人交談打聽,怎麼知道瀟湘鎮松林的事?

  人在怨恨中,常會想歪了,一時偏激,便會走上極端,生出反抗的意識。他把心一橫,忖道:「被這小女子所愚弄,委實不甘心。哼!」

  回到客店,丁倫一家老少已經遷走了,只留下一名健僕等候著他,要他立即帶了行囊,至城南六十里的雷石鎮會合。

  僕人告訴他,雲龍雙奇已從東安的白牙市動身前來府城,查訪在白牙市做下十數樁血案的歹徒,可能已得線索,因此必須離開,以免涉嫌遭了池魚之災。

  同時,府城風聲鶴唳,不能再稽留,群雄已先後動身赴九疑山,留在府城無益,必須早走。

  他心中明白,丁倫的主子神女峰無極丹士已經來了,已沒有再在府城逗留的理由,不走何待?

  僕人交代畢,逕自走了。他即收拾行囊,出城南下。他一面走一面想:「金眼雕與無極丹士硬拼一招,兩敗俱傷,不知是否仍有餘力在九疑山稱雄道霸?」

  誰稱雄霸道,皆與他無關,他只關心丁倫一家子,撒開大步向南趕。

  南下道州的小徑鳥道羊腸,傍山倚水迤邐西下,沿途水秀山青,景色綺麗頗不寂寞。

  雷石鎮在瀟湘旁,是這一段瀟江的龍口,小流湍急觸石聲如雷鳴,所以叫聽雷口,是一座只有百十戶人家的小鎮,屬零陵縣管轄,鎮南的龍白灘,便是零陵與道州分界處。該地北至府城六十里,並非大市鎮,亦非中途站,因此市面並不繁榮,但地當南北要道,因此頗為著名。

  已經是申牌正末之交,天色不早了,今晚如不趕夜路,不可能趕到雷石鎮。

  他人地生疏,而南下道州的大道卻小得可憐,只有三四尺寬,與一般的鄉村小徑並無不同。不同的是不時可以發現一般青石鋪設路面,路面也因經常有人行走而鮮明易辨,但有些近村鎮的岔路,路面相差有限,分辨不易。尤其是夜間,迷路平常得緊。總之,他決定立即動身是相當冒險的。

  他唯一可憑藉的是,瀟水入道洲向北流,道路在江左,即使走錯,也不難分辨方向。

  他知道,永州的群雄,皆已向道洲走了,至少府城中不再有逗留啦!

  他忘了沙步衡,一個他鄉萍水相逢的陌生客,忘了他救沙步衡的恩惠,不再記懷這段平常的友情。

  但他未能忘懷龍玉雯這段令他懊喪的戀情,他在幻想,幻想那位白衣女郎並不姓龍,而是一個愛他,也被他所深愛的純潔小姑娘。令他魂牽夢縈的可愛知心膩友,今他願付出一生心力以獲取的愛侶。可是,幻想是會消失的,真實的前情往事,確是那麼無情,那麼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,揮之不去,攆之不走。

  龍飛的名號,令他受到可怕的震撼,震散了他的戀情,震消了他的幻夢。

  他埋頭趕路,心情沉重寂寞,滿懷忿怒,心事重重難遣難排。

  他遙望雲天深處,不自覺地低叫:「來吧!你們都來吧,我是不會被你們嚇到的,我等著你們。」

  黃昏降臨,他已走到三十里,看不見路了,前面出現一座山嶺,放眼望去,全是嶙峋怪石,與一叢叢亂林荒草。嶺右不遠處,透出一星燈光閃爍不定,前行百十步,燈光便不見了。

  路徑穿過起伏的丘陵,林木森森,野草萋萋。好在路面光亮,尚可分辨不至迷途。

  他一面走一面進食,喝著葫蘆裏帶著的酒,吃著以荷葉盛包著的食物,邊吃邊趕。涼風吹來,暑氣全消,四周蒼涼死寂,不見有村鎮田地,附近全是沒有開墾的茂林荒野。

  接近山口,豺狗的淒厲長嗥與夜梟的厲號,令人聞之毛骨悚然,甚至,聽到令人心悸的虎嘯聲。

  他緊緊包裹,挾起斑竹打狗棍,灑開大步向前邁進,毫無所懼。

  松風怒號,松林刺刺作響,到了嶺下了。大道繞過一座山坡,進了兩山相峙的夾谷。

  「咦!剛才燈光不是路旁的村落呢。」他想。

  路徑不難分辨,他不需打村莊問路。進入山口,獸吼隱隱。

  他想:「丁倫一家不知是否已經先到前面去了?僕人只說在雷石鎮會合,並未說丁家是否已經先行。如果他們先走,有老有小乘轎走路,只比我走半個時辰。那麼,應該快被我趕上了。唔!路上虎豹多,申牌以後不再有人敢走,他們大概並未啟程,還落在後面歇宿,我卻連夜向前趕,豈不太傻?」

  星光朗朗,天空沒有月色,無意中他扭頭回望,突發現後面半里地路中有物移動。

  「是人!」他駐足細看自語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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