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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九


  秋嵐擱下瘟神的劍,替他歸鞘,放手說:「老兄,你可以走了。記住要光明正大地做人,瓦罐不離井上破,你何苦要替人賣命為非作歹坑人害己?」

  瘟神像鬥敗了的公雞,往人叢中一鑽,溜之大吉。

  騎士們紛紛下馬,街道兩端成了人牆,前面是騎士,後面是看熱鬧的村民,把秋嵐和琬君堵在中間。

  「是冷劍許中州老前輩來了。」琬君附耳低聲說。

  秋嵐冷靜地屹立,心中不住盤算該怎麼辦才好。

  對面,騎士們雁翅分列,舉步向前接近。中間的許中州白髮如銀,三綹銀髯拂胸,虎目依然光亮,滿臉紅光皺紋甚少,看去老當益壯,依然龍馬精神。著一襲淡青色葛,掂著馬鞭,舉步從容飄然有出塵之概。

  右側稍後處,是驚喜交集的銀鳳小姑娘。其他近三十名高高矮矮老老少少的勁裝好漢,大部分是武林中的高手名宿。其中有五名僧人,冷面如來就是其中之一。

  對街是一家小酒棚,門口擠滿了觀眾。有一個矮老頭挽著一個村姑,正緩緩向外擠,借光之聲隱約可聞。

  秋嵐心中暗暗叫苦。上次笑彌勒曾經說過,只須乃弟不招惹許、喬兩家保證不和乃弟為難。老天爺!聽瘟神的口氣,顯然弟弟已脅迫許少莊主到了七柳灣啦!如何是好?他腦海中亂得一塌糊塗,但紊亂中已有所決定了。

  許中州在兩丈外站住了,舉手示意令身後的人止步。

  「爺爺,他不是秋雷,是在天門峽……」銀鳳高聲叫。

  「我,飛龍秋雷。」秋嵐朗聲叫,令琬君大吃一驚。

  ▼第二十一章 屍庫

  冷劍許中州年屆百齡,一生中經驗了無數形形色色的奇事異聞,已成了不搖不惑、無嗔無怨的老翁。他並不因秋嵐的浮躁叫嘯而激動,搖手阻止銀鳳說話,僅低聲說:「你快回頭接你媽和舅舅趕快來,我自有主意。」

  說完,向秋嵐走近,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,說:「小老弟,你真是飛龍秋莊主?」

  「正是區區在下。」秋嵐故意飛揚跋扈地答。

  老人家點點頭,不慍不火從容而冷靜地說:「老朽洛陽許中州……」

  「晚輩早知閣下是中州一劍冷劍許前輩,你們是要聚會少林,大會天下群雄,要到七柳灣敝莊興師問罪的。」

  「小老弟,你只猜對了一半。二十餘年前老朽封劍歸隱,已不配再提刀動劍爭強鬥勝了。老朽此來,只想請莊主將犬子交由老朽帶返洛陽,不敢當興師問罪的指責。」

  「令郎的事,晚輩無權過問。事實上前輩已決定在少林大會群雄,此說可有掩耳盜鈴之嫌麼?」

  秋嵐莫名其妙,只好硬著頭皮答。

  「莊主口說無權過問,但事實是犬子已被閣下困在貴莊了。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紀,不用猜也知道閣下的用心。老朽從犬子的來書中,已知道他目下正處身在閣下所加的牢籠中了。犬子乳名小宏,不管在何處寄回的家書中,具名僅書宏兒叩上,而閣下差人送來的家書中卻寫著兒欽謹叩,不辯自明。

  「小老弟,不是老朽在少林大會群雄多有不是,事非得已,尚請察明。老朽封劍歸隱,總不能置親兒之事於不顧而且老弟所為,乃是大違江湖規矩的事,老朽即使不加聞問,但朋友們怎置之不問?

  「當然,老朽不會和莊主動刀動劍,屆時將隻身趨府要人,莊主那時請教該如何發落老朽?只消老朽有三長兩短,朋友們自不能坐視,我相信莊主明人,當不致因此而犯得著甘冒玉石俱焚之險的。小老弟,人生在世,年青時最難過的是美色名利二關,縱令成了天下第一高手或者霸主英豪,你便會在權謀機心中打滾,時慮兇險之將至,兢兢業業唯恐大禍生於肘腋,何苦來哉?

  「老朽封劍歸隱,一旦從繁華趨於冷寂,只不過時感空虛寂寞而已,但修心自娛足以養性怡情無憂無慮樂在其中,何復他求?不比你在雲譎波詭中過活好得多?你也許認為老朽無憂無慮,因何又有今天的隱憂,但你會想到這是百年難見大違武步常規的事麼?

  「小老弟,像這種事是不許可也不可能發生的,誰也不敢甘冒大不韙與武林規矩為敵,而你卻一意孤行做了,實乃憾事。老朽父子即使死在你的手中,老朽敢斷言,七柳灣必定在人世間被抹掉,尚請權衡三思。」

  秋嵐心中焦急,但已別無抉擇,他暗中決定必須阻止老傢伙到七柳灣,免得事情搞到難以收拾。他深知乃弟的性情,決定了的事任何人也難令乃弟更改,如果老傢伙隻身進飛龍莊,便無可挽回了。他希望自己能早一步到達七柳灣,將利害向乃弟詳加分析,也許可以挽回這次大劫。

  「老前輩如果不到七柳灣,晚輩願從長計議,著令郎返家,豈不甚好?」他只好這樣答覆。

  許中州淡淡一笑,搖頭道:「犬子為人冥頑不靈,恐須老朽親自將他帶回。老朽願隨莊主同至寶莊,務請見允。」

  「那怎麼行?這……」秋嵐急答。

  左側一名灰衣老人無名火起,大踏步上前叫道:「中老請退,讓小弟辦事。」

  許中州焦急地搖手,說:「童賢弟,不可造次……」

  灰衣老人老眼中神光似電,沉聲道:「暮鼓晨鐘,驚不醒沉醉於名色兩關的人。中老,事實比青天白日還明白,他飛龍蔑視武林規矩,顯然是想鏟除天下武林人物,另建他認為可行的新規章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而且,年來他的罪行擢髮難數,殺人如麻,我輩早就不該苟安畏事袖手讓他橫行了。中老,請退。降龍大師請出來與在下押陣,我如果失手,該大師替貴門人神拳陳堃報仇雪恨,以慰貴門人泉下之靈。」

  不管許中州肯是不肯,直迫至秋嵐身前,厲聲道:「你聽了,不必顧忌咱們人多,咱們絕不會倚眾群毆。我,人稱六指童彬。老夫知道不是你飛龍的敵手,但為江湖道義,不得不強出頭。按江湖規矩,今天你必須接下三場,每場以一比一公平一決,因為你既能擊敗獨角天魔,藝業定比咱們這些人強。三場中你如果不死,你可以平安離開,爾後見面,咱們這些人明知不敵,也陪你周旋三場。拔劍!」

  降龍僧出來了,第三人是冷面如來。

  「他身上沒有劍。」降龍僧說。

  「我給他。」右首一名中年女人叫,聲出劍飛。

  「且慢!」琬君截出叫。

  秋嵐一把接任女人拋來的長劍,將她拉回低聲說:「我接他們三場,至少可以拖一天時日。你退下。」

  許中州無法阻止童彬,嘆口氣向琬君說:「小姑娘,我知道你是玉狻猊的孫女兒白姑娘,天香丫頭和犬子已經告訴我了。如果飛龍真是令祖的門人,老朽只好認命。」說完,淒然後退,老眼中隱有淚光。

  酒棚子中,矮老兒已和村姑擠近街邊。村姑五官消秀,眉目如畫,只是臉色灰白,病容顯然,用青帕包頭,看去缺乏村姑的氣質。她躲在矮老兒身後,低聲說:「老前輩,他不是秋雷。」

  矮老兒咧嘴呵呵笑,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:「當然不是秋雷,這人我認得。」

  「老前輩認識他?」

  「不錯,他曾在活僵屍的手中救了我的老命,雖則他剃光了八字鬍,但逃不了我老人家的神目。告訴你,他叫秋嵐,飛龍是他的弟弟。」

  「那……那豈不糟透?飛龍多了一隻利爪了。」

  「不用慌,我老人家雙目不盲,這小伙子絕不是助紂為虐之徒,他冒充秋雷,顯然別有用意。等會兒你我出去揭他的假面具。我想,他將是飛龍的剋星,信不信由你。」

  六指童彬立下了門戶,長劍斜伸,神色懍然地叫:「上!飛龍,有你無我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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