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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四


  午後不久,安樂酒店出來了一群人,領先的是許欽,右下首是秋雷。正午,許欽前來造訪,客套一番,堅辭盛筵,匆匆告別。

  秋雷無法強留,只好送客。其實,秋雷不在乎許欽是否留下把酒論英雄,只要許欽能來一趟安樂酒店,便達到他的目的了,留不留不關緊要,爾後的毒計早些完成,豈不更好?

  許欽帶了兩名家僕,三匹快馬已由店伙領至臺階下。右側,另有一匹渾身黑四蹄白的名駒烏雲蓋雪,那是秋雷的座騎。

  店伙送上韁繩,許欽接過韁,扭頭道:「老弟請留步,不敢勞駕遠送了。」

  秋雷接過韁,笑道:「前輩不必客氣,請上馬。晚輩明晨便需啟程,無暇回拜,只好改日再趨府向令尊大人冷劍老前輩請安,今日理該恭送一程。請上馬。」

  許欽不再客套,向送出店門的一群人頷首致意,方扳鞍上馬。秋雷也上了烏雲蓋雪,四匹馬穿鎮出官道外,向龍門方向小馳。許欽太大意,還不知大禍將至。

  許欽一馬當先,秋雷在右首落後半乘,一面放馬小馳,一面向許欽道:「晚輩出道太晚,對武林逸事江湖傳聞所知有限。聽說前輩令尊就是少林門人,不知是真是假?」

  許欽搖搖頭,笑道:「家父不是少林門人,只不過與少林交情不薄而已。當年龍門喬家笑孟嘗文忠兄,在家父的鏢局任副局主;文忠兄是少林弟子,因此交情更深……」

  這時,已離開鎮口約有半里地,官道寬闊,兩側是排水深溝,田野中麥子已經收穫完畢,放眼望去,烈日下看不見人影。

  許欽的語音未落,官道右面的深溝中,突然飛出三道銀虹,閃電似的射向坐雕鞍的秋雷,上射人下射馬。

  接著,青影騰升,咬牙切齒的小傢伙李玉衡挺劍衝出,狂風似的掠到。

  許欽吃了一驚,叫道:「有話好說。」

  秋雷單騎送客,用意是向安樂窩的人表示自己的誠意,其實他早安排了窩弓擒猛虎,準備了金鉤釣蛟龍,沿途他留了神,留意許欽是否派有暗中監視的朋友,深溝中銀虹出現,他已知有人潛伏行刺,算不了一回事,手抄腳挑,抓住了一把飛刀,踢飛了另一把。馬鞭鬼一抖,最後一把飛刀炸裂成碎片而飛。

  他將接來的飛刀揚了揚,向衝來的李玉衡冷笑道:「你果然送死來了,怪!你怎麼只有一個人?」

  話未完,人已下了雕鞍。

  「老弟,且慢!」許欽大叫,飛躍下馬。

  叫遲了些,銀虹一閃,飛刀已發快逾電射,向急衝而至的李玉衡射去。

  許欽手中的馬鞭破空而飛,飛旋著跟著飛刀飛行。

  在飛刀之後發鞭,十分危險,一不小心,不但無法將刀擊落,反而連刀帶鞭同時將前面的人擊倒。慢了追不上刀,快了失去準頭且有刀鞭同到的顧慮。許欽果然了得,馬鞭翻騰著破空而飛,剎那間便追上了飛刀,鞭梢一翻一搭,「得」一聲恰好擊中飛刀,刀鞭齊落,剛好墜落在李玉衡腳下。

  秋雷怎肯放過李玉衡?一閃即至,馬鞭疾揮,「呆」一聲震開遞來的長劍,探身搶入,劈面就是一掌。

  許欽也不慢,也恰好縱到,鐵拳急抄,勾住了秋雷的小臂,奇快絕倫。

  仍然晚了些,「嚓」一聲輕響,秋雷的指尖掠過李玉衡的右胸肩,胸肌應指而裂,皮開肉綻的。

  「住手!」許欽沉喝一聲,伸指輕敲李玉衡的手臂,長劍落地,他已插身在兩人的中間。

  許欽的兩名親隨也到了,在左右分立,將秋雷和李玉衡隔開在兩端。

  李玉衡一手按在左胸的創口上,踉蹌站穩失聲厲叫:「許前輩,想不到你與這惡毒畜生是同路人。」

  「你是誰?」許欽訝然問。

  「我,李玉衡……」

  「哦!鷹爪李豪的公子。我不和你計較。秋老弟沖在下薄面,讓他走吧。」

  秋雷冷酷地搖頭,獰笑道:「不!三飛刀如果換了旁人,豈有命在?如果秋某學藝不精,死的將不是他而是我了。」

  許欽神色肅穆,從容地說:「老弟,為人不可做得太絕。去年老弟與鷹爪李豪之間的事,宇內喧騰,多所指責,顯然老弟做得太過分了些。」

  秋雷正待發作,隨又臉泛笑容,說:「當年鷹爪李豪的事,江湖朋友對我道初入江湖創業的人,打擊責難在所難免,不會有人編排朋友眾多成名享譽多年的鷹爪李豪有何不是,我不願多作解說辯白。但有一事前輩必須瞭解,在事發前月餘,鷹爪李豪已經大舉召集朋友聚會許州了,而我僅有一個孟姑娘能分派用場、誰是誰非,不辯自明。

  「假使我學藝不精,修為下乘、那麼,那次遭殃的不是鷹爪李豪,而是我飛龍秋雷了。好吧!讓他走,免得被天下英雄豪傑說飛龍量狹趕盡殺絕,不會有人知道鷹爪李豪的後人昨夜到安樂酒店行刺,也不知這小傢伙今天躲在路旁用飛刀暗算。前輩請叫他走,下不為例。」

  許欽臉上有點掛不住,訕然道:「公道自在人心,道理不辯自明;也許在下言重了,但相信傳聞的人為數不少,有關鷹爪李豪的一段公案,老弟何不找機會公諸天下?」

  臉色蒼白的李玉衡,正由許欽的兩名隨從替他裹傷,聽到這兒,切齒大叫道:「這畜生無恥血口噴人,他怎敢將事公諸天下?」

  「小兄弟,不必多話。」許欽說。

  「哼!你,尊大人名滿天下,行俠仗義威震江湖,天下間不論黑白道名宿高人,對尊大人尊崇不已,聲譽之隆,世所罕見。而你,卻不惜降尊紓貴,自貶身價,與這宇內兇人稱兄道弟,豈不令人齒冷?」李玉衡悲憤地大叫。

  許欽一把抓住他的肩膀,正色道:「小兄弟,你平心靜氣地聽了。身為武林人,恩怨分明絕不含糊。飛龍秋雷乃是許某的救女恩人,許某自不能置之腦後。這次金神因金四娘之事,指責秋老弟是兇手,當許某之面說是要搜集罪證結算,秋老弟請許某評論是非,許某豈能置之事外?」

  「那麼,前輩便該公然袒護這宇內兇人?」

  「不!許某只問是非,只過問金四娘之事,只管秋老弟與金四娘之間的事。」

  「如果事實證明金四娘確是被這無恥惡賊所謀害呢?」

  許欽略一沉吟,斷然地說:「二兇之間,許某寧可選擇飛龍,略表酬恩之意,但下不為例。」

  李玉衡拾起劍,冷冷地問:「除了金神之外,前輩不過問其他的事麼?」

  「正是此意。」許欽一字一吐地答。

  李玉衡扭頭便走,一面說:「晚輩記住了。」說完,大踏步向洛陽方向走。

  秋雷走近座騎,向許欽道:「前輩好走,晚輩不送了。」

  許欽呵呵笑,說:「老弟,別見怪,務必賞臉,送在下到三岔路口。得饒人處且饒人,那孩子功藝未入流,何必和他計較?走吧。」

  秋雷確是不想讓李玉衡脫身,但為了早已安排好了的天羅地網,權衡得失,他只好放棄殺李玉衡的念頭,坦然說:「前輩是不放心晚輩言而無信麼?前輩多慮了,晚輩既然答應放他一次生路,絕無反悔之理。」

  「老弟言重了,在下豈有不放心之理?」

  由於許欽的插手,縱走了李玉衡,間接地送掉秋雷的命,豈非天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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