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絕代梟雄 | 上頁 下頁 |
一七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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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眼瘦猿帶著李玉衡在五更初離開了洛陽,繞道走鄧州,兩人踏著曉風殘月,淒淒惶惶的上道。 李玉衡自從與離魂掌等人分手之後,一直沒說話,他心中湧起巨大的波瀾,絕望的感覺震撼著他。離魂掌的話,令他灰心己極。即使他願意忍辱負重苦練二十年再報仇並未為晚,但二十年後是否能勝得了秋雷?大成疑問。 至少他已看出形勢已不可能,不但找不到比四大兇人更高明的師父學藝,而且也無法糾集能和七柳灣的高手一拼的大批人手。 誠如離魂掌所說,即使能將離魂掌和大力金剛掌練至化境,也無法和秋雷一拼,眼看報仇之事完全絕了望,他怎能不灰心喪志萬念俱灰? 在灰心絕望的打擊下,他油然興起瘋狂的念頭,他要和秋雷生死一決,將生命作孤注一擲。活著是一大痛苦,與其忍辱偷生,不如死得轟轟烈烈。 這是至偃師的大官道,兩人離城不足五里,五更已盡,東天已現魚肚白,曙光從地平線升起,各處村落中雞鳴犬吠之聲此起彼落。 「我得走!」他對自己說。 前面半里地,道左出現一座村莊,燈光從村外的林影中洩出,犬吠聲零落,勤儉的村民已經在準備活計了。 要想擺脫鬼眼瘦猿是不容易的,但他已下定決心。看官道恰好從村旁經過,最近的村屋就在官道旁,不由心中暗喜,利用村莊脫身,不怕鬼眼瘦猿追趕啦! 只消閃入一處屋角,脫身當無困難,何況鬼眼瘦猿根本不知他要逃走呢!是時候了,假使天色大明,便不能脫身了。 鬼眼瘦猿在前面走,心中紊亂已極,未料到玉衡會存心返回洛陽拼命。過了村口,他感到身後已聽不到玉衡的腳步聲,吃了一驚,扭頭一看,小傢伙果然不見啦! 起初,他以為玉衡或許在路側方便哩!便脫口叫:「玉衡!玉衡賢侄,你在那兒?」 沒有人回答,只引來一陣驟急的犬吠。 「糟!這小傢伙搞鬼。」他吃驚地叫。 他總不能到村中擊逐屋搜人,心中一動,便扭頭撲奔村西出口處,焦急地把守著等候。他已猜出小傢伙的心思,令他毛骨悚然,無論如何,他得阻止玉衡前往安樂酒店冒險。 可是,玉衡已從村後走了,直等到東方發白,一無所獲。他心中大亂,倒抽一口冷氣,急急向洛陽趕,希望趕在玉衡的前面,及時阻止玉衡的愚蠢舉動。 遠遠地,東關在望。朝霞滿天,天色大明。進城的販夫,走卒絡繹於途,四鄉菜販牲口一群群往城裏趕。 城門大開,三匹健馬輕馳出城。領先的是一匹棗紅健馬,馬上的騎士是個年約半百的矮個兒鞍旁兵器插袋插了一支鴨舌槍,泰然趕路。 鬼眼瘦猿急於趕路,但仍然留意道上往來的可疑人物,首先便發覺矮個兒的身分,趕忙閃在道旁伸手招呼。 矮個兒也看清了對方,臉色一變,不等鬼眼瘦猿出聲招呼,火速伸手指橫豎在口前,示意不可發話,然後鬆了韁,翻下鞍橋折至路旁小解,讓後面的兩騎先走。 鬼眼瘦猿知道有事,不再招呼,低頭自顧自走路,直待兩騎去遠,方回頭向矮個兒走去。 矮個兒回到馬旁,朝著鬼眼瘦猿,訝然叫:「戎老哥,你還不遠走高飛?昨晚你是不是與離魂掌關尚到過安樂酒店?」 鬼眼瘦猿臉色大變,抽口涼氣問:「葉兄弟,你怎麼知道?」 葉兄弟向路兩頭瞥了一眼,牽馬向道旁矮林一鑽,說:「路上不便,借一步說話。」 兩人進入林中,葉兄弟沉重地說:「你好大膽子,還敢入城?五更天,安樂酒店的飛龍已將消息傳入城中,要找你們格殺勿論哪!」 「誰知道兄弟到過安樂酒店的?」 「老哥你以為飛龍是草包?你錯了,目下他羽翼已成,手下羅致了不少黑白道亡命,關老兄留在安樂酒店的夜行物件,豈瞞得了那群走狗狐犬?他已命大群爪牙四出追搜你們,並傳信各地江湖黑白道人士,任何人不許收容你們。而且得全力擒你們解送七柳灣,違者必受到慘烈可怕的報復。剛才那兩個傢伙是彰德雙英何氏兄弟,他們身上懷有七柳灣的飛龍信旗,受命東行知會沿途的江湖朋友;如讓他們發現你我的身分,危矣!」 鬼眼瘦猿嚇出一身冷汗,大驚道:「糟了!糟了!」 「怎麼了?糟什麼?」 「李賢侄恐怕要到安樂酒店尋仇,豈不糟了?」 「李賢侄?是鷹爪李豪的少公子麼?」 「正是。」 「那……那真糟,他豈不是飛蛾撲火麼?」 鬼眼瘦猿跌腳道:「完了!我得趕先一步……」 「慢著!你這樣去是不濟事,太危險了。我看,你還是遠走高飛……」 「什麼話?葉兄弟,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?」 葉兄弟搖搖頭,苦笑道:「戎老哥,恕小弟直言,小弟知道老哥是義薄雲天的豪傑,但豈能不顧大局?目下安樂酒店高手如雲,而且你們行藏已露,他們正加緊搜尋你們,戒備森嚴,你去了又能怎樣?友仇不可不報,輕身涉險乃是匹夫所為,萬一饒上性命,不但友仇難報,自身亦難保。請教,老哥何以見鷹爪李豪於地下? 「不是小弟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威風;飛龍雄才大略,藝蓋天下群雄,廣羅羽翼,聲勢如日中天,目下如想報仇雪恨,實非其時。別說他身旁高手林立近身不得,即使能近身又能怎樣?他身具絕學勇悍絕倫,劍下無敵,連金神和獨角天魔也無奈他何,老哥又何必不自量力? 「聽說獨角天魔已派人前往終南找終南狂客,限期答覆縱徒橫行的用意;說是假使不立即制止飛龍的膽大妄為,將要先一步摧毀終南狂客隱修的狂廬。這說明了獨角天魔心中有虛,對下月十五德星亭的生死決鬥懷有懼念,明眼人已可看出今日的時勢,咱們……」 「葉老弟,你似乎對飛龍的事知之甚詳哩!」鬼眼瘦猿插口,打斷對方的話,神氣相當的不快。 葉老弟淡淡一笑,說:「兄弟已在十天前投效七柳灣的飛龍令下。」 鬼眼瘦猿急退兩步,伸手拔劍,左手也急拔腰帶上的飛刀。 葉老弟卻舉手輕搖,苦笑道:「老哥千萬別誤會,咱們總算是朋友一場,所以願坦誠相告,小弟並無惡意。葉某不才,不願葬身飛龍的劍下。上了賊船,唯一可做的事便是跟著賊走,休怪小弟苟且偷生,小弟家有妻兒,不得不出此下策,小弟的話,字字出自肺腑,言盡於此,告辭。祝老哥順利。」說完,行禮舉步,牽著座騎向外走去。 矮林視度不良,人行走其中,必須撥開枝葉方能行走。鬼眼瘦猿呆立在當地,目送葉老弟離開。 葉老弟泰然向外走,並未回頭戒備。剛走了四五步,左側銀芒一閃,一枚零風鏢穿枝而出,一閃即至,貫入葉老弟的脅背下。 「啊……」他狂叫著,踉蹌前衝,丟了座騎的韁繩,艱難地轉身,掙扎著去抓鞍旁的鴨舌槍呢。 可是晚了,兩個青影暴起,鋼刀一閃,伸出的右手被齊肘砍斷。 鬼眼瘦猿一見大驚,他認得,來人是不久前的兩名騎士,也就是葉老弟所說的彰德雙英。 事危矣!他不假思索。人向下一伏,左手的三把飛刀已先一步出手,從襲來的鏢下搶先回敬了。彰德雙英的老大對付葉老弟,老二對付鬼眼瘦猿,鏢先發人後至,飛撲而上。 雙方相距不足一丈,鬼眼瘦猿目力超人,反應奇快,佔了天大便宜,刀發人撲,透風鏢以毫釐之差掠過頂門,危極險極。 「啊……」老二卻躲不了飛刀,狂叫著排枝撞葉衝出,枝葉簌簌暴響,飛刀插在腹中,盡偃而沒。 鬼眼瘦猿在伏下的瞬間,人向側滾,長劍急揮。 老二身軀衝出,恰好衝到鬼眼瘦猿仆倒之處,劍到雙腿齊膝而斬,沉重地仆倒,壓倒了一大堆樹枝。 老大到了,一聲怒嘯,單刀來一記「金鎖墜地」,向滾動著的鬼眼瘦猿猛砍。 矮樹濃密,滾不了多遠,老大來得太快,沒有讓鬼眼瘦猿爬起接招的機會。 「嚓!」刀過紅光現,鬼眼瘦猿的腰部斷了一半。 「呔!」他厲吼,長劍急伸。 老大只顧傷人,下盤無法照顧,劍從襠下刺入,貫入腹中,「哎」一聲狂叫,搖搖欲倒。接著手一鬆,鋼刀脫手,仆倒在鬼眼瘦猿的身上掙命。 鬼眼瘦猿喘息著,吃力地想挺起上身,但已不可能了,雙目向外突,張口叫道:「李……賢弟,我……我……好……好恨,我無顏……見……見你於……於九……九……泉……」 叫完,吁出最後一口氣。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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