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絕代梟雄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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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巫山血戰的當天,君山秀士的船走許久了,同時,九華羽士誤認秋雷可能隨君山秀士走了呢,所以緊盯君山秀士的船,卻不知後面的事。 君山秀士的船在荊州府逗留,九華羽士也在荊州府窮找秋雷。 秋雷在夷陵州逗留五天,暗中到爾雅臺會合了金四娘,等一劍三奇的喪事告一段落,他便與金四娘僱了一艘輕舟,直放洞庭湖。 金四娘的兩個侍女失蹤,她們不知主人的下落。 秋雷的兩個小廝清風明月早到了夷陵州三天,與主人會合後,一直在身邊奔走,秋雷和金四娘還沒走,他們卻帶了主人的手書先行,星夜趕回許州呈送二莊主金鞭于莊,信上說,要火速派人至夷陵州聽江南浪子的差派,其二是派莊中的四大金剛和七柳七煞,隨清風明月趕赴岳陽候命。他不再孤身行走江湖了。 四大金剛,是他在陝西結納的四個綠林惡寇,七柳七煞,是他在各地陸續結納的黑道之雄和白道敗類,都是了不起的人物,以七柳灣為名,叫七柳七煞,這些人全是他的心腹死黨,關係比二莊主金鞭于莊更密切,因為金鞭于莊過去是海天一叟龍光的人,他對于莊還不能完全放心,但表面不得不尊重于莊的二莊主名位。 船過夷陵州,江面開闊,大江平空增闊了好幾倍,江這一面看對岸,只能看到隱隱青山和一線江岸,船行平穩,直放洞庭。 行船的數天中,金四娘將飛雲觀的事說了,證實了綠鳳確已和龍形劍同行,秋雷恨得牙癢癢地,不但恨小鳳兒,也遷怒龍形劍,隱下了殺機。 金四娘加緊傳授他三陽神功,秋雷的進境十分驚人,他的先天真氣基礎打得好,人又聰明肯學,當然不會令金四娘失望。 *** 喬家的船在巫山縣逗留,因東海神尼趕到之後,發覺秋嵐的傷勢確是沉重,而喬家姐弟也不易康復,力主在當地療養,不宜經過三峽冒風險,等到他們將近復原啟程東下時,已經是半月後的事了。 已經是五月中旬了,洞庭湖春汛已過,距秋汛還有個把月,這是洞庭湖最美好的一段時日,艷陽高照,天水一色,一望無涯,波浪不興,五百里的洞庭湖,那麼煙波浩瀚,壯觀已極,站在岳陽樓向西望,天連水水連大,二十里外的君山與南面的扁山遙遙相對,孤影若浮。 岳州府,當地人習稱岳陽,附廓則稱巴陵,稱岳州的人反而不太多。 岳州府當洞庭湖的出口,也是湖廣中部的大鎮,是往來雲夢的要衝,算得是龍蟠虎踞之地,往北,是中原武林的勢力範圍,江湖朋友活動的分界點就在這兒,往南,可以說是名門大派以外的武林朋友的天下,在這分界點上,英雄豪傑,八方萃聚,名宿雲集,玩刀槍拳腳的武林朋友,多似天上的星星,在任何一座村莊小祠堂裏,如果不沒有武館請師父調教弟子,這座村莊絕不會是當地的人,準是從外地遷來不久的逃荒難民所建的爛窩子,可知這一帶的民風是如何的強悍,隨便抓一個小毛頭作代表,雖說他不見得能上山打虎下水擒蛟,至少會來上幾套花拳踢上幾路繡腿的,論起拳腳眉飛色舞,打起架來絕不會吃虧。 滿天花雨的家在東門內魯肅墓左近,算是當地名人之一,他本人還沒回來,只請人捎書返回說出巫山飛雲觀的事,不日可平安返鄉云云。 自從飛雲觀主在岳州府做案,滿天花雨神秘的失蹤的事發生後,當地的武林名宿中起了不大不小的騷動,他們開始感到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脅,無形中對那些跑碼頭的江湖朋友起了戒心,也無形中對外地來的江湖朋友油然興起敵意,對水路往來的人物留了神。 水路碼頭以岳陽樓以南的地帶為中心,往來三湘的船隻以這一帶為集散地,陸路則在東門,從長安驛來的客人大多在東門左近落店,東門的滿天花雨還未返鄉,負責這一帶治安的人是出生南嶽的閃電手奚守成。 岳陽樓碼頭負責的人,是號稱岳陽水中第一條好漢水怪桑九原,財勢榮居岳陽第一首富,家中的食客,金是粗胳膊的英雄好漢。 五月十五這一天,一群慓悍的老少人物進入了東門,人數共有十三人之多,其中有兩個清秀的小伙子,他們落腳在東門的遠來客店,神氣地站住了一間獨院,之後,他們滿街溜躂,但並不惹事招非,誰也不知他們的來歷,他們也不和任何人打交道,住下來便沒有走的意思,花起錢來相當大方。 閃電手留了神,但查不出任何岔眼的線索。 而三天前,兩艘客船先後靠上了西碼頭,先後有兩批客官登岸,分別在西門內落店。 第一批客人是一個千嬌百媚的中年美婦,只帶了一個長包裹,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,當天她落了店,次日便結清店錢上路,從此失了蹤。 第二批也是一個人,一個俊逸瀟灑的青年書生,提著一個包裹,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佩著一把長劍,青衫飄飄,光采照人,原來是個遊學書生。 書生在迎祥老店要了一間雅房,然後在岳陽附近名勝區流連,賃小舟在湖中尋幽探勝,一連五天還不想走。 水怪桑九原雖是個老江湖,卻大意得忽略了這個俊書生,這幾天他也實在忙,忙得忽略了碼頭的事,因為君山秀士傳來手書,說是十天半月方可返回,請他就近照顧君山水域附近是否有岔眼人物出沒,可能巴山蒼猿的手下死黨五蛟龍,也許會來泰山頭上動土,君山秀士是三邪之一,但在洞庭湖王府一州二十二縣中,沒拆過爛污,附近的人誰敢不和君山秀士攀交情,即使心中咒罵,表面也得敷衍,不然將有橫禍飛災,水怪桑九原自不例外,他只好自己在君山附近留心巡視,幾天虛應故事,耽誤了好些天。 君山的南岸,近湖濱建了一座湘山祠,祀奉著大舜的妻子湘君,據說是湘水之神,兩座神像左是娥皇,右是女英,為了這座祠,秦始皇大怒之下,派了三千刑徒,把山上的草木全都拔光,連祠也給拆了,秦始皇死了,湘山祠又重新建起,但從此之後,傳說中的長生酒消失了,春天再也聞不到不知從何而來的酒香了,吳楚相通的巴陵地道也淹沒不見了,據說,在吳地包山的石孔也因之而閉塞。 湘山洞的左方,有一座小漁村,設有茶樓、酒館、旅舍,便利前來遊君山的名流官紳住宿。 右首半里地,有一座廣約百畝的橘林,林中有十餘棟宏麗的大宅,那就是君山秀士的宅院,最高那棟三層大樓,叫做煙波樓,雄峙園中氣象萬千,與三十里外的岳陽樓遙遙相望,飛簷畫角下的風鈴叮噹作響,樓前有一條馳道,透過橘林直達湖濱,湖濱是一座小灣,建有一座浮式碼頭,泊了十餘艘大小船隻,其中有兩艘有水輪,與君山秀士駛往三峽那艘怪船型式完全相同。 小漁村就叫做湘山村,林東半里地近湖濱處,有兩棟茅屋,四周翠竹圍繞,幽靜無塵,一艘扁舟靜靜地泊在水邊的竹林下,一群雞鴨在岸上湖中覓飲浮游,怡然自得,整座茅舍顯得安詳平靜,清雅出塵,這就是一代俠隱君山漁父歐陽嘉隆的隱居處所,一個性情孤僻的怪老人的小天地。除了他的師弟毒王,天下間知道他底細的人,太少太少了,金四娘便是太少太少中的一個。 武林有個怪現象,藝業愈精的人,便愈來愈古怪,有些人不甘寂寞,胡作非為,有些遊戲風塵,行俠仗義,有些則看破世情,甘願與草木同腐,君山漁父就是第三種人,他安貧樂道,愛上了個煙波浩瀚的洞庭湖,以打魚為生與世無爭,與一子一孫甘願與草木同腐。 可是,他遺棄江湖,江湖卻不放過他,十餘年前愛子歐陽逸泉得了瘋症,此中原因無人加道內情。 君山秀士和他比鄰而居,但卻不知老人家是武林最兇狠最霸道的劍絕學沉雷劍法的繼承人,僅知他是毒王的嫡兄,而毒王的業藝在武林算不了什麼,料定他可能對毒物有研究,在兵刃拳腳上,了不起勉強可列一派高手而已。 誰也不知道金神金祥這個早年四大兇人之一的絕頂高手,早年曾領教過歐陽嘉隆的厲害,老人家對過去的往事諱莫如深,外人自然無從得悉。 這天,朝陽在湖面灑下了萬丈光芒,旭日剛升上東面岳陽城後的山頭,百數十艘漁舟,正張帆鼓風滿載著魚歸來,但見朝霞的光芒中,微波粼粼的湖面帆影片片,構成最美妙的一幅畫面。 君山漁父的船,照的在巳牌初正之間方能返回,比其他的漁船間來晚些,但魚獲量比任何一條船都多。 一艘輕舟在朝陽下鼓風飛馳,到了君山西面十來里,突然下了風帆,轉過頭來駛向君山。 輕舟的艙面,用竹竿加添了一座竹架,上面加了一塊青色布篷便於擋太陽,一個青年書生安坐在艙面,膝上置了具箏,信手輕挑,細碎的音符在湖面跳動,弄箏,不像操琴,操琴的規矩麻煩,要焚香,要淨手,要設座……囉囉嗦嗦,弄箏則有也可,放在膝上同樣可以撥弦高歌。 船夫共有五人,鞘公輕搖著尾橈,有兩個在後艙整治酒食,兩個則坐在後艙面低聲聊天,狀極悠閒。 遠遠地,一葉扁舟從後面鼓風飛馳,前艙面,一個清俗出塵的少女,穿一身青布兩截衫褲,正在清理著一盤盤的繩,後鞘,老鞘工白髮如銀,相貌清癯,古銅色的臉上佈滿了歲月刻上的軌跡,一雙深沉而犀利的老眼依然光亮,風帆控索掛在栓上,一手按住舵柄,坐在那兒不言不動,看上去顯得有點龍鍾了。 他就是君山漁父歐陽嘉隆,和他的孫女歐陽慧。 歲月如流,多年來平安無事,他做夢也未料到,有人正向他張開了天羅地網,等待著他向裏闖。 匹夫無罪,懷璧其罪,誰教他身懷無雙絕學沉雷劍法呢,武林中最引人覬覦的東西,不是財也不是寶,而是得之足以橫行天下的絕藝。 沉雷劍法真是致禍的原因麼?也不見得對,另有原因。 兩船逐漸接近,前面青年書生的輕舟,正擋在祖孫倆的航線上。 「爺爺,你聽到琴聲了麼?」慧姑娘扭頭問。 老人家微微一笑,說:「丫頭,是箏,不是琴,你可聽出小掃中的,唉!說你也不懂。」接著,他收斂了笑容,神色慘澹地說:「爺爺已有三十年未親近箏了,手都僵了。想當年……哦!還想什麼當年?爺爺老昏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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