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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〇


  姑娘粲然一笑,說:「前輩幸勿誤會,江湖忌諱甚多,這也是不得已的事。」

  「柳老弟今後如何打算,山壯士又如何處理?」恨地無環問。稍頓又道:「老朽本應等待山壯士康復之後,方可動身返回重慶,但敝伴當已經將人救走,沿途是否有變不得而知,老朽只好先行趕回,日後再專程向山壯士道謝援手之德,尚請老弟向山壯士解說……」

  笑彌勒不假思索地說:「在下即與慕容管家返回洛陽,山壯士養傷之事,瀾老盡可放心,山壯士這次義薄雲天,義救喬家姐弟,恩比天高,無以為報,至少在下也得將山壯士請至喬家小留一段時日,不然笑孟嘗文忠兄豈不怪我麼?」

  「好,老弟如果將山壯士接至洛陽,老朽放心,夜已深,老朽該告辭了。」

  笑彌勒大笑而起,說:「瀾老,什麼話,難道嫌在下俗不可耐不肯下交麼,經整天風險,瀾老與姑娘該已饑渴難當了,聊以三杯水酒,先為兩位壓驚,船中寬敞,今晚兩位委屈一宵,明晨等神尼前輩到達時,再一併面謝。」

  ***

  且回頭看看飛龍秋雷。

  晨間,五艘快船下放巫峽,一劍三奇以為巴山蒼猿屍沉江底,認為沿途絕不會再生枝節,不會有麻煩了,卻未料到巴山蒼猿的死黨五蛟龍放他們不過,誓代當家的報仇,已在前面等他們了呢。

  船過金盔銀甲峽,向青石洞下放,舟行似箭,距巫山十三峰已是不遠。

  第三艘快船中一劍三奇結義三兄弟,與秋雷安坐艙面,一面觀賞水光山色,一面縱談江湖大局。

  天色開始變了,變得陰沉沉地,天際傳來隱隱殷雷,山中有雷雨。

  一劍三奇相當得意,他已在沿途派人收拾殘局,準備接受巴山蒼猿留在三峽的基業,眼看三峽便可納入自己的範圍了,難怪他志得意滿,滿臉春風,他不住撫著頷下的美鬚,趾高氣揚地說道:「秋老弟,這次如果沒有你飛出一劍,兄弟很不容易置巴山蒼猿於死地,日後得費不少工夫的,兄弟感甚,今後,咱們依前議行事,並希你我攜手合作,你北我南,相信不久之後,江湖中將成為你我的局面,把酒論英雄,惟君與我,三兇三邪二龍二鳳,算得了什麼,哈哈!」

  秋雷心中暗恨,心說:「這傢伙被巴山蒼猿打得亡命而逃,沒有我那一劍,他不全軍覆沒才怪,他卻在口氣中不願承認哩,好傢伙,他在打我北他南雙雄並立的如意算盤,可惡。」

  但他一人雙手空拳,不敢將不滿的神色形於表面,說:「晁兄的意思,三峽水道……」

  「兄弟立即派人清除巴山蒼猿的爪牙,也許我會將夷陵州的基業遷至楚府生根,許州方面,兄弟不再過問,沖老弟的金面,兄弟絕不再提,咱們今後衷誠合作,唇齒相依,老弟如果日後有困難,兄弟願為老弟分憂。」

  一劍三奇的意思極為顯明,已經將三峽劃入了他的勢力範圍。

  「哦!在下先為晁兄賀。」秋雷言不由衷地說。

  「不敢當,哈哈,希望不久之後,再有一次像石淙天門峽的群雄大會,也許兄弟會自發行動,在巫山舉行一次空前絕後的盛會,舊事重提,舉出一位江湖盟主,那麼,今後江湖中便不會如此混亂了。」

  一劍三奇愈說愈高興,有點得意忘形,秋雷淡淡一笑,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說:「好事嘛,在下願力促其成。」

  一劍三奇哈哈大笑,不在乎老二江南浪子的搖頭苦笑,拍拍秋雷的肩說:「老弟,兄弟先行謝過,希望全力支持,上次小鳳兒答應全力支持我的,卻被活僵屍把大會搗散,著實可怒,老弟呀,說起小鳳兒,兄弟想打個商量。」

  「打什麼商量?晁兄請說。」秋雷惑然地問。

  「小鳳兒確是可惡,反臉無情,從前她是我的人,想不到她卻助你謀奪我在許州的基業,而現在,她又離開你,飛上了高技兒,可能姘上了龍形劍那小子了。」

  「真的?」秋雷酸溜溜地問。

  「怎麼不真,有人看見他倆出現在荊州府哩,說老實話,小鳳兒為人雖說水性楊花人盡可夫,但她確也值得玩玩。老弟既然不要,我想,老弟別笑,兄弟我確有點懷念她,想和她重拾舊歡,老弟不介意吧?」

  秋雷怎會不介意,他怒從心上起,惡向膽邊生,恨不得一拳把一劍三奇的腦袋打扁,心中恨極,仍他沉得住氣,心中暗罵:「在我飛龍未公然宣佈放棄小鳳兒之前,誰沾上她我要他的命,狗東西,你這傢伙當面說這種話,豈不是欺人大甚麼?」

  他心中湧上了無窮殺機,口中卻呵阿大笑道:「小鳳兒人盡可夫,晁兄有本事重拾舊歡,儘管進行就是,只怕她不願意哩!龍形劍名震江湖,聲勢浩大,晁兄自問能和他競爭麼?」

  「笑話,龍形劍不見得比我強,為何不敢和他爭,老弟,你等著瞧好了。」

  一劍三奇得意忘形,同時早上一時高興多喝了兩杯,在秋雷面前口沒遮攔,既要策成公推江湖盟主的事,更想和小鳳兒重拾舊歡,兩樁事都大觸秋雷的霉頭,招來了殺身之禍,真所謂樂極生悲。

  秋雷心中恨極,表面聲色不動,暗中卻在盤算該怎樣下手置一劍三奇於死地,更盤算著要一舉兩得毫無風險地奪獲一劍三奇的基業據為己有。

  「哈哈!在下且拭目以待。」他豪放地大笑,似乎他與小鳳兒是陌路人一般。

  「哈哈哈……」一劍三奇也狂笑不已,兩人的笑聲在山崖中綿綿迴響。

  巫峽,起自巫山縣,下迄官渡口,全長八十里,下放的船需要大半天,晚間至湖廣的巴東縣歇宿,官渡口至巴東,還有二十里。

  巫山是統稱,這座山其實不止有十二峰,只不過這十二峰較為突出而已。山勢詭奇雄異,氣象萬千,但見青山翠崖峭拔而起,插天奇峰雲霧映掩,一線江流在千峰萬巒中盤折迴環,形成了今古往今來名流逸士謳歌的巫峽。船行其間,但見江流洶湧,左右絕壁千仞,如處身井底,前不知去向,後不見來路,一峰勝一峰,目不暇接。

  十二峰中,有一峰在巴東境內,有幾峰根本不在江畔,除了當地土著,誰也弄不清那座是「飛鳳」「登龍」,那一座是「集仙」「聚鶴」,只有上了霄漢,下插江邊的神女峰無人不知,山腳下可以泊舟,建有兩座久享盛名的觀祠。觀稱凝真觀,祠叫妙用真人洞,妙用真人,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巫山神女。

  所謂神女廟,在巫山城而不在神女峰,陽臺,也在縣城。後來有人在峰腰也建了一座陽臺,不知出於何人之手,那時,訪妙用真人的人,絕不是販夫走卒和升斗小民,這類人沒有閒工夫去浪費時間謁襄王神女,因此,平時極少有船舟泊碇,至於山頂上的高唐廟,早就垮臺了。

  船在群山中徐徐下航,江流比瞿塘峽稍平靜些,但仍然湍急,水沖擊崖腳,不時轉折,所以船不能放膽下瀉,不得不慢下來。

  江流向右一折,前面奇峰當道,眼看江流已絕。

  江南浪子倏然站起,向上一指,變色叫:「大哥,瞧!那是什麼?」

  迎面這座奇峰上拔千尋,峰腰以下是俯視著江流的峭壁,腰以上也是峻陡的山坡,一條小徑繞峰腰而過,半空中架起一段十來丈長的棧道,距江面太短有五十丈高下,抬頭上望,棧道像是小玩具一般,而峰以上的山坡上,卻排列了零星散落的梯田,看去綠油油地,不知種了些什麼,老天爺,那棧道會有人走,那些田是人種的,抬頭向上看,已夠令人心驚膽跳了。在上面向下看,別說有懼高症的朋友站不住,有心臟病的朋友不用說,平常膽子大的人站上去,也會嚇得渾身發軟心中發虛,掉下來不粉身碎骨者,幾稀!

  半點不假,山田確是人種的,還有人在除草哩,小徑上也有人走,那人肩上還騎了一個小娃娃呢。

  棧道正位於崖口轉角處,站著一個青衣人,由上面往下看,面目難辨,青衣人看到下面的五艘船,突然取出一根長竿,迎風招展,奇怪的白旛迎風搖盪,十分觸目。

  「招魂旛!」一劍三奇訝然叫。

  「什麼招魂旛?」秋雷好奇地問。

  玉面郎君臉色一變,說:「是巴山蒼猿的人,在向咱們招魂。」

  「嗚……」牛角長鳴聲震耳,從山腰的草木影中傳出,淒厲刺耳,令人聞之心中發緊。

  船本來靠北岸航行,一劍三奇大喝道:「往中間靠,小心上面。」

  天宇中,有淒厲的呼叫聲震盪:「魂兮歸來,魂兮歸來!魂……兮……歸……來……」

  船剛向外移,崖頂部已落下無數石雨,初看並不大,愈降愈快,愈看愈大,老天,全是數百斤的大石頭,暴雨般從天而降。

  「砰砰……」

  「轟隆隆……」

  巨震聲如雷,水柱直沖三四丈高,江水在沸騰,水珠向飛瀑下瀉。

  「砰!」巨震似焦雷,木石橫飛,最後一艘快船走避慢了些,一塊巨石恰好砸在艙面上。

  「啊……」有人慘叫。

  「砰砰!」又兩塊巨石從天而降,快船四分五裂,水花一湧,江面上只看到破板爛篷,人在水面逃命,在如雨的石陣中逃生。

  「快!」一劍三奇臉色鐵青,催船急走。

  不用他催,船拼命向外駛,浪花洶湧,船總算脫出石陣以外。

  「到下游救人。」江南浪子叫。

  「不!先脫險再說。」一劍三奇斷然拒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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