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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


  兩丈外的幽暗牆腳下,鬼魅似的升起一個黑影,熟悉的語音傳到:「算算你們也該出來了,要走了嗎?」

  嫣蘭駭然一震,驚然低呼:「魔手無常……」

  後面另一處花村中,徐徐站起另一個黑影,接口說:「還有我黑牡丹程翠,特地前來接駕。」

  走不了啦!嫣蘭銀牙一咬,一聲劍吟,挺身站起時劍已出鞘。

  公孫雲長也接著站起,伸手拔劍。

  瓦面上突傳出一聲刺耳的陰笑,黑影飛降,狼嗥似的語音令人聞之毛骨悚然。

  「竟然有想討野火的人,該死!」

  飛躍而下的不只一個人,兩個。兩黑影飄落處,正是魔手無常與黑牡丹潛伏的地方。

  接觸無可避免,四個人幾乎同時出手,啪砰啪數聲音爆傳出,罡風大作,枝葉紛飛。

  「叭啦!」魔手無常摔倒出丈外。

  「哎……」是黑牡丹的驚叫聲,向側飛躍,向對面飛逃,急如喪家之犬。

  魔手無常奮身急滾,爬起來就跑,如同漏網之魚。顯然,兩人皆被打得落荒而逃。

  趕走兩人的黑影大概也未能佔絕對上風,身形一頓,嫣蘭乘機一鶴沖天扶搖直上,要上屋脫身。

  糟了,數片屋瓦呼嘯而至,瓦面上還有人潛伏。

  她臨危不亂,吸氣收腹縮成一團,居然半空中轉身,而且停止上升。

  啪一聲響,她護住頂門的左小臂挨了一瓦片,瓦片碎裂,她也向下飄落,其他數塊則著地而碎。

  「聯手合璧!」下面的公孫雲長急叫。

  但也晚了一步,她雙腳仍未沾地,趕走黑牡丹的黑影已經到了,猛撲公孫雲長。

  公孫雲長已經知道來人是誰,心中早寒,但千緊萬緊,保命要緊,本能地一劍揮出,用上了乾坤劍術的絕招「雲行雨施」,要拼個兩敗俱傷。

  人的名,樹的影。年輕初出道的小伙子,碰上高手名宿通常有兩種普通的反應。一是自命不凡,認為對方沒有什麼了不起,有擊敗對方取而代之的自信,一是心中生驚,被對方的名頭鎮住。前者必定勇氣百倍,很可能如願,後者必將手顫腳軟,鬥志全失遞不出招式。

  公孫雲長雖說橫下心拼命,但他曾經是對方的手下敗將,心中雖想行致命一擊自救,無如心中早寒,影響了手腳的靈活與靈智的遲鈍,這一招的威力大打折扣。

  撲來的黑影身形一晃,大袖神乎其神地捲住了長劍,另一手已乘機探入,噗一聲悶響,一劈掌重重地劈在公孫雲長的左頸根要害部位。

  公孫雲長一聲未出,渾身一軟,一照面使躺下來了,快得令人目眩。

  嫣蘭剛腳下落實,也落入一雙可怕的大手中,手扣住了她的右肩,大拇指扣閉了右肩井,她渾身一軟,眼睜睜等死。

  擒住她的人,是腰間插了人骨短杖的人魔蔡瑞。

  公孫雲長像頭死狗,僵臥在離魂鬼母腳下。

  瓦面上,共有三個黑影。

  離魂鬼母拔出橫插在腰帶上的鬼頭杖,向上低叫:「你們把人先帶走,老身與蔡老到裏面去捉那姓莊的小畜生……」

  話未完,院中心不知何時出現了怡平高大的身影。他腳下躺著一個黑影,手中有一把劍,顯然劍是從黑影處奪獲的,他身上從不帶劍。

  他橫劍而立,冷冷地說:「在下已經久候多時,你們是一個一個上呢,抑或是人魔鬼母一起上?瓦面那幾位岳州的好朋友,你們最好脫身事外,不要助紂為虐,不然將大禍臨頭。」

  比起隱身潛修一二十年的名宿來,公孫雲長與嫣蘭這些內功修為未到家,整天在江湖上鬼混的年輕人,功力相去不啻天壤,一照面便躺下了並非反常的事。

  公孫雲長並未昏厥,只是渾身骨筋似乎崩散了,知覺仍在,卻失去活動能力。

  嫣蘭卻是被制了穴道,並未吃了苦頭。

  瓦面上幾個黑影,大概心中有數,不敢往下跳。

  人魔丟下嫣蘭,取下人骨短杖。

  鬼母居然不再暴躁,一腳將公孫雲長撥開,舉鬼頭杖向仗劍而立的怡平慢慢接近。

  怡平俯身拍拍腳下的人,平靜地說:「你走吧,下次不要向在下遞劍,知道嗎?在下要借你的劍一用,得罪得罪。」

  黑影掙扎著爬起,戰慄著向外退。

  人魔已到了丈外,用刺耳的嗓音說:「梁老鬼呢?他是個孤魂野鬼,必定無法趕來助你,你認命吧!老夫要與鬼母埋葬了你,你不能侮辱了老夫,救走了老夫的俘虜而不被懲罰。」

  怡平輕晃手中劍,向上一拂,向下一沉,最後直立胸前,鋒尖斜舉,與傳統的劍勢完全不同,平靜地說:「蔡老前輩,在下救走了你的俘虜,無意中替你消弭了一場災禍,你該感謝在下才是。你盛怒之下,脅迫岳州的幾位知名人士替你賣命,他們該已將岳州近來的情勢告訴你了。

  「那摘星換斗乃是拔山舉鼎手下的得力幫兇,你想,拔山舉鼎會放過你嗎?目下他們的傑出高手雲集岳州,他們之所以不理會你,是因為你與鬼母對他們並未構成威脅。如果那天你傷了摘星換斗,結果如何?

  「今晚這兩個人,皆是拔山舉鼎要得而甘心的人,你們如果要把他們重新擄走,後果將極為嚴重。

  「如果你要懷疑在下的好意,你就瞧著辦吧,在下既然管了這檔子閒事,就必須有始有終。你們兩人聯手,佔不了便宜的,不如放手走吧。」

  這番話軟硬兼施,情至義盡頗有道理。

  可惜人魔不吃這一套,厲聲說:「老夫與鬼母正打算出山重振聲威,被你小子一鬧,老夫怎能甘心?不是你就是我。」

  鬼母取得夾攻地位,咬牙說:「梁老鬼不在這裏,事不宜遲,遲則生變,趕快斃了這可惡的小畜生,上!」

  說上就上,鬼頭杖一伸,風雷驟發,閃電似的點向怡平的左肋。上次鬼母幾乎吃了大虧,這次攻左面空隙,讓人魔攻右方接怡平的劍,可知鬼母真有些心虛。

  人魔的人骨短杖,也狂野地搶攻,渾厚的如山的勁道御杖進擊,非同小可。

  怡平不敢大意。黑夜中交手,對方兩個人皆是功臻化境的老名宿,兇險的程度可想而知,可能一接觸生死立判,稍一大意便得送命。

  他一拉馬步,默運神功力貫劍尖。這瞬間,他感到氣機出現異象。

  已沒有時間思索原因,劍一動氣勢磅礡,劍氣洶湧,但見人劍閃爍如虛似幻,每一吞吐有如電火流光。

  沒有兵刃交擊聲傳出,只可看到兩面杖山一湧,倏然而合,風雷聲刺耳。

  而電火流光似的劍影,就在杖山將合未合問,以令人目眩的奇速連連閃爍,然後兩面分張,最後幻化一道長虹,逸出乍合的杖山,遠射兩丈外倏然靜止。

  怡平站在兩丈外,身形一晃。

  鬼母斜衝出丈外,頭頂的髮髻已不異而飛,剩下的短白髮披散著。直像個厲鬼。

  人魔也遠出丈外,右小臂裂了一條縫,鮮血泉湧,傷得不輕。

  怡平右手的劍突然發出一陣異鳴,劍尖下降,以尚算穩定的嗓音說:「第二次手下留情,沒有第三次。」

  人魔大概傷透了心,舉杖的手鮮血仍在流,以駭人的嗓門慘厲地叫:「老夫有何面目重出江湖?這條命給你拼了。」

  側方屋頂上,突然八音齊鳴,神簫客洪鐘似的語音及時傳到。

  「原來你兩個老魔真來了。好吧,我老不死是很大方的,多收你們兩條命的禮,閻王爺絕不會責怪我多管閒事侵奪他掌握的生死大權,來啦!」

  不等神簫客飄落,人魔已撒腿便跑。

  鬼母也不慢,溜之大吉,與瓦面上的人同時撤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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