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
九六


  「也沒有什麼好說的。我家傳武藝,但從不為世人所知,在地方人士心目中,我只是一個毫不足道的、肚子裏有幾滴墨水的、永遠考不取功名的文士。

  「而我娶了一個有愛有恨武功了得的女人,在那女人心目中,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,就是這麼一回事。」

  「你愛她嗎?」

  「不愛是假,但我恨床上多了一個人。」

  「床上多了一個人?這是什麼話?」

  「你不懂就算了。總之,我把愛寄託在兒女身上,正如你把愛與恨寄託在刀上一樣,形式不同,意義相差不遠。我有了困難,你能幫助我嗎?」

  「一見如故,在不傷天理的前提下,我會幫助你解決困難,說啦!大叔。」飛災九刀慨然地說:「你我都是可憐蟲,在感情的轉移與昇華中掙扎的弱者。」

  「我的人,已經被擄走了。」

  「感情所轉託的人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對方有多強?」

  「我應付不了。」

  「加上我呢?」

  「很難說,至少,我的膽氣要壯些。」

  「那麼,把大半憂分給我。就算對方比玉皇大帝更強些,我也會毫不遲疑地揮刀。」

  「謝謝……」

  「救人如救火,你還等什麼?」

  「小兄弟……」

  「乾了這一杯,咱們吃饅頭吃菜,肚子填飽了,刀揮出也有力些。大叔,乾杯!」

  ***

  出西門,小徑通向楊家堡。

  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市集,除了本鄉本土的人之外,外地人很少在這條路上行走,陌生人一露面就會引起鄉民的注意。

  碧落宮的十餘名衣著華麗男女,押著七個俘虜向西行,引起注意是必然的事。

  遠出五六里,道上行人漸稀。

  余紅姑偕同兩位侍女,押著一個氣色不佳的中年人走在最前面。

  「假使董前輩不理會你們的要求,你們就殺掉我們?」中年人一面走一面問。

  「大概會的。」余紅姑冷冷地說:「碧落宮邪道魁首,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,不怕世人非議。

  「所以,你們最好向老天爺禱告,保佑一劍愁是個講道義的人,保佑他能以朋友的生死為念,答應本宮的要求。」

  「你知道,咱們為朋友兩脅插刀,已將生死置於度外,任何人也不會在暴力下低頭……」

  「所以,你已經注定要死了。一劍愁為人固執剛愎,他不會以你們的生死為念,以他的名頭威望,當然不會在本宮的脅迫下低頭。」

  「杜某不是貪生怕死的人……」

  「不要再吹牛了,閣下。」余紅姑冷笑:「生由不了你,死也由不了你,你最好放明白些。」

  不久,小徑一分為二。

  右面的小徑,通向一座稍高的坡地,坡上樹林密佈。

  遠遠地,便可看到坡下小溪旁的一座莊院,高高的莊牆像城牆,是一座可以自衛的農莊,莊門樓上有負責瞭望的人。

  接近至兩里左右,莊門大開,三十餘名莊丁已挺槍挾刀列陣相候。

  再往前走,又湧出九名首要人物,為首的人果然是大名鼎鼎的一劍愁董劍虹,右首那人是鬼影邪乞南宮不群,所有的人皆顯得怒形於色。

  西門宮主更是鳳目噴火,她有充分的憤怒理由。

  在人數上,碧落宮明顯地落在下風。

  雙方列陣面面相對,氣氛一緊。

  「西門宮主能快速地找到此地來,果然消息靈通名不虛傳。」一劍愁是最沉著的一個,喜怒不現辭色:「宮主盛氣而來,可否冷靜地聽在下解釋……」

  「我不要聽任何解釋,我要用你們七位朋友的命,交換我的女兒。」西門宮主憤怒地說:「我只要你明白的表示換與不換,請匆浪費唇舌。」

  「鬼影邪乞南宮老哥已將經過……」

  「那老邪乞的話,我一個字也不相信,除非看到我的女兒,不然……今天,不是你們死,就是我碧落宮除名,我說得夠明白嗎?」

  「西門宮主,請不要逼咱們走極端。」一劍愁臉一沉,不再讓步。

  「你一劍愁是有身分地位的人,說的話要負責任的,是你們在逼我走極端。我女兒在你們手中,難道是假的?老邪乞大概不至於說謊吧?」

  「董某鄭重地申明,咱們的人無意中救了令媛,是千真萬確的事,宮主日後……」

  「不要提日後,我要看到我的女兒才算數。」

  「令媛在神拳電劍周老哥處調治,在下已經派急足前往,催請周老哥用山轎將人送來。宮主如果信得過在下,請入莊相候,在下保證所有的人,對貴宮的人絕無惡意。」一劍愁畢竟修養到家,提出的承諾合情合理。

  但在敵對雙方的人來說,合情合理中,誰又敢保證其中沒有詭謀?一旦進了莊,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變故?

  連朋友也不能全信,何況敵人?

  「我給你半個時辰。」西門宮主不是不講理的人,事實上敵我的勢力比較並非對她有利,不得不暫且讓步:「屆時見不到人,本宮主和你沒有第二句話好說。」

  舉手一揮,率領眾人退走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且慢!」右前方三十步外的松林中,湧出二十餘名男女,黃泉殿主狂笑聲震耳,在相貌猙獰的八大鬼王擁簇下,神氣地一湧而至。

  「你不死心,是嗎?」西門宮主沉聲問,玉手一揮,重新列陣。

  「西門宮主,本殿主是誠意相助而來的。」黃泉殿主大聲說:「兵貴神速,遲恐生變。碧落黃泉聯手,片刻便可把他們這處集合點斬光殺絕,再收拾趕來的人,勝算在握,宮主何不放棄成見,接受貝某相助……」

  「你給我站到一邊去。」西門宮主厲聲說:「上次你倚仗男殘撐腰,狂妄地脅迫本宮主,居然卑鄙地再次厚顏提出聯手要求,你到底要不要臉?哼!」

  「哈哈!西門宮主,你說這種話就不上道了。」黃泉殿主獰笑:「你我一宮一殿,都是邪道至尊,從不把世俗的是非準繩當一回事,辦事講求目的而不在乎手段。目的是不時改變的,手段也因時制宜……」

  「無恥!」西門宮主恨恨地說:「你可以因時制宜把別人所加諸於你的侮辱忘掉,我卻難以忘懷。

  「你侮辱本宮的恥辱,本宮早晚會向貴殿討公道的,但不是今天,今天你最好不要趁火打劫干預本宮的事。」

  「西門宮主,你不要以為你有了靠山,就敢對本殿主無禮,哼!」黃泉殿主忍不住冒火了。

  「胡說八道!本宮每一個人,都是一等一的殺手,哪有什麼靠山?你是指飛災九刀?」

  「我是指那個穿青衫,在你附近神出鬼沒保護你的混蛋。」

  「你是見了鬼了。」

  「哼!就算他是鬼,本殿主也不在乎,他最好見好即收,今後不要再惹火我貝瘋子。別以為他能擊敗本殿的兩位鬼王,就自以為了不起,叫他別讓我再碰上,我會埋葬了他,哼!」

  這時,一劍愁已帶了所有的退入莊門,脫出一宮一殿的包圍,正頗饒興趣地留意動靜,嚴密戒備,以防一宮一殿聯手攻擊。

  西門宮主也提防黃泉殿主惱羞成怒,不再多說,向左面不遠處的樹林退走。

  她不住思索黃泉殿主的話,顯然真有那麼一個神秘的青衫人,在她附近出沒,而且曾經教訓了兩個鬼王。

  這人是誰?

  當然不可能是飛災九刀,飛災九刀穿黑,黃泉殿的人見到飛災九刀,有如病鼠見貓,不可能認錯人。

  但除了飛災九刀她實在想不起來還有什麼人肯在暗中助她。

  黃泉殿主大感無趣,也向原來藏身的松林退,不敢向一劍愁挑戰,沒有放手攻擊的本錢。

  一比一,他根本不是一劍愁的敵手,沒有碧落宮的人相助,貿然發動攻擊愚蠢已極,他並不愚蠢。

  日影漸向西移,眼看半個時辰即將消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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