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無情刀客有情天 | 上頁 下頁
九三


  「是的。據家小姐說,他們要先趕往一處叫洋山鎮的地方,解決一筆勾祝大俠的家小,再定行止。小姐留下話,要我們隨後前往明港驛等候。」

  「你們在夾縫裏活動,處境十分危險,必須特別小心,再見。」

  他回頭急返府城,打聽重要的消息。鬼面神的人已因路莊主的人趕到而撤離,信陽已沒有他的事了。

  他志不在無雙秀士,志在鬼面神。在信陽逗留的原因,是等朋友傳遞有關鬼面神的消息。沒想到無雙秀士屠殺周一帖全家的事被他碰上了,憤怒之下,決定找無雙秀士問罪,卻去晚了一步。

  女魃呂春綠顯然不曾與無雙秀士偕行,因為女殘已偕眾香谷的人一早就走了。

  他不希望再見到呂綠綠,但卻又心中難安。

  ***

  剛回到義陽老店,便看到店堂有一位馬夫打扮的壯漢,正和店伙打交道,似乎在討論馬匹上廄上瑣事。

  他故意和掌櫃打招呼,表示旅客已經返店,逕自返回客房。

  負責照料的店伙,替他啟鎖畢,閃在一旁。

  「剛才有位穿青衫的爺台前來探問。」店伙向他說:「由於爺台不在,他留下話。」

  「怎麼說?」他心中有數,是青衫客來找他。

  「近午時分,他再來拜會,請爺台等他。」

  「好,謝謝。請替我沏壺好茶來。」

  「請稍候。」店伙應諾著走了。

  不久,店伙送來茶水離去,房內卻多了一個人,就是在店堂看到的那位馬夫。

  「辛苦了。」飛災九刀微笑著伸手,請不速之客至桌旁落座,信手斟茶:「風塵僕僕,剛到?」

  「是的,剛到。」馬夫坐下喝茶:「馬不停蹄,晝夜兼程,很累。」

  「如何?」

  「那些人在陳州,六天前出其不意襲擊佛光禪寺,火化普明和尚的道場,殺死三十二名僧侶。

  「普明受了輕傷,可能重新召集另兩僧普化和普真,重新加入路莊主的搜捕主力。路莊主晚到了一天,疲於奔命,始終無法正確地掌握鬼面神一群兇魔的動向。」

  「這麼說,要到陳州才能找得到他們了。」

  「不用了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他們神出鬼沒,飄忽無定,逐一收拾路莊主的人,自己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。六天前在陳州,第二天就迅速脫離了。」

  「那……」

  「我循蹤踩查,憑我的門路,已經確定他們已南下汝寧,所以快速超越來找你,相信不久之後,便可以潛抵汝寧以南,是否潛來信陽,無法估計。」

  「路莊主的人……」

  「路莊主的消息,不至於比我差,本地區畢竟是他的勢力範圍,人手眾多,這也就是鬼面神未能完全擺脫追蹤的原因所在,所以必定緊隨在後面南下了。」

  「唔!很可能先頭人員已經抵達,所以無雙秀士匆匆撤走。這麼一來,我就不必迎上去啦!」

  「是的,迎上去很可能反而錯過了。」

  「謝謝你的消息,容後重謝。」飛災九刀鄭重道謝。

  「用不著客套,咱們心照不宣。」馬夫喝掉杯中茶,推杯而起:「我的事已經完成了。」

  「是的,完成了。」

  馬夫不再多言,向房門走。

  「我欠你的債,已經還清了。」馬夫在房門口轉身冷冷地說。

  「不錯,還清了。」飛災九刀點頭。

  「我不欠你什麼了?」

  「對,你不欠我什麼了。」

  「以後,我不會再有把柄落在你手裏。」

  「希望如此。」

  馬夫轉身拉開房門,大踏步走了。

  ***

  有關的人,已經走的走,散的散,或者隱藏起來,風暴似乎過去了。

  但住在客店裏的飛災九刀心中明白,表面上風消雲散,但風暴中心仍在。

  他,就是風暴的中心。

  客店的上午最為清淨,旅客們都走了,長期住宿的旅客甚少,所以只有一些店伙在忙碌,忙著清理房舍,準備接待入暮時分的投宿旅客。

  喝了一壺茶,他搬了張長凳,在院子裏的槐樹下乘涼,雖則時屆深秋,近午時分房間裏仍有點悶熱。

  鬼面神的爪牙們已經遠颺,大概不敢再來計算他了。

  可是,院口突然出現了三個相貌威嚴的人,年紀都在花甲以上,青灰色的長衫飄飄,舉動沉凝穩重,還真有長者的風度。

  但那威嚴傲岸的面孔和神情,似乎隨時都可能教訓人,委實令心高氣傲的年輕小伙子,一看就感到渾身不自在,寧可敬鬼神而遠之,避遠一點以免傷感情。

  飛災九刀那一身黑,就是活招牌,凡是牽涉到這次江湖事故的人,見了面絕不會搞錯。

  果然不錯,是來找他的人。

  三位老前輩大模大樣向他接近,神氣地到了樹下,三雙依然精光四射的大眼,齊向他投射凌厲的目光,真有點虎視眈眈的味道。

  按社會道德規範,年輕人見長者走近,尤其是有身分的、穿得像樣的長者走近,即使不趕快避在一旁欠身致敬問安,也該站起來肅立表示敬老尊賢。

  他不吃這一套,這三位老前輩的神情委實引人反感。

  他不但安坐不動,而且以眼還眼,大眼瞪小眼無畏地向對方平視,凌厲的目光和威嚴的神情,對他毫無影響,一點也震懾不了他。

  他不是一個傲慢無禮的人,而是目下的情勢,他即使再謙虛而有禮,也避免不了即將發生的變故。

  而且,他已看出強烈的敵意,來者不善,善者不來。目下在這裏,除了一個向他表示好感的青衫客之外,只有敵人沒有朋友。

  三個老前輩居然不醒悟,這樣下去,必定自貶身價,自取其辱。

  終於,三個老前輩冒火了。

  「你就是綽號叫飛災九刀的人?」中間那位濃眉大眼的老前輩,用直震耳膜中氣充沛的嗓音問。

  「沒錯,就是我。」他也用直撼腦門的嗓音回答:「飛災九刀李大爺,如假包換。」

  「你好狂,把江湖搞得天翻地覆,哼……」

  「你給我閉嘴!」他倏然踢凳而起,虎目怒睜:「我不知道你是老幾,也不知道你是哪方的牛鬼蛇神。

  「你如果自命不凡,自以為一肩可以擔當天下的是非,首先必須有像個人樣的風度,和看得清黑白的眼睛,以及聽得清是非的耳朵,你這鬼樣子,配嗎?一開口你就指責我的不是,你是站在哪一方面說話?你說吧!」

  「噼啪啪」一陣鼓掌聲,從鄰房的走廊傳出。

  是一位花白虯鬚亂糟糟,但穿了青綢長衫,身材偉岸的花甲老人,髮結半白,但紅光滿面,一雙大眼神光炯炯,不怒而威。

  「好!」虯鬚老人鼓完掌喝起來來:「不平則鳴,理直氣壯,直接給那些夜郎自大的人當頭一棒。小伙子,不錯,不錯,真的不錯,很久很久沒見過你這種有骨氣,無畏無懼的人了。」

  三個老前輩吃了一驚,臉色一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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