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紅塵碧玉 | 上頁 下頁 |
五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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嘆五更、十八摸、十二月漂…… 姑娘們在達官雅士的正式堂會中,也唱風雅的風流艷詞;唱柳屯田的作品,唱元曲鬧西廂一類無傷大雅的詞曲。 但在下層社會裏,這些玩意倒盡胃口,對牛彈琴,那有小調那麼刺激? 這種淫詞褻調,出於關西大漢之口,委實說不上動聽,刺耳之至。 唱完了十八摸,唱到十一月漂…… 「正月之漂呀,正月正,我與乾妹妹看花燈……」 砰一聲大震,房門被踢開了。 房門本來就沒上閂,用一張條凳虛頂著,門開了,長凳也飛跌而入,兇猛地砸向唯一的八仙桌。 他的左腳一伸,條凳像變戲法似的消去砸勢,靴尖托住了凳頭,凳在他的靴上方拿大頂般直立,停得四平八穩。 門外,站著似笑非笑,氣概不凡、英俊魁偉、有如臨風玉樹的吳錦全。 「你,煞風景之至。」他將條凳挑落,邪裏邪氣地說,酒意上湧:「瞧你,王孫公子氣概,不愧稱小王爺,居然扮起破門暴客來了,不怕有失身分嗎?」 吳錦全是固山貝子的乾兒子。貝子,滿語的意思是藩王,比貝勒的爵位低一級,在公之上,通常授與滿清的宗室和蒙古各外藩,漢人沒有份的。 他稱吳錦全為小王爺,半捧半損。 大白天,房外的走道也並不怎麼光亮,但仍可看清景物。 除了吳錦全之外,還有兩個人,保鏢吳忠、吳勇。 吳勇銳利的目光,掃過房中每一角落。 吳忠用耳貼在對面客房的牆壁上,顯然留心傾聽客房內的聲息。 對面客房昨晚有旅客住進,但旅客一直就不曾出房走動,不知到底是甚麼人。 如果吳錦全發動攻擊,三比一,他將被堵死在房內,衝出去的希望不大。 「你唱得太噁心。」吳錦全笑笑,極有風度地將摺扇收起,抬腿,撩起袍袂,邁步入室。 「那是你的心情不對。」他說:「噁心與悅耳,那是心境的問題。坐,告訴你,我是市井之徒,你的所好,未必合乎我的口味。」 「你好甚麼呢?」吳錦全在對面落坐。 「醇酒。」他敲敲酒碗:「美人。」他裝胸作勢地雙手虛空劃出女人的曲線:「你,好的是名、利。好不同不相為謀,但不妨各盡所能,各取所需。」 「這是你從冷魔手下,救在下的原因?」 「對,對極了。」他放下筷子,聲音大得幾乎整座客店都可以聽得見:「我從武昌跟來,想看你挖出大量金珠珍寶,以便分一杯羹……不,應該說想染指,如果你被冷魔吊死,我豈不是兩頭落空。」 「我給你機會,我是很大方的。」吳錦全盯著他笑,捕捉他的眼神:「我們合作,分你一份。我知道你很了不起,智慧與武功都是第一流的,甚至是特等的。」 「小王爺誇獎,誇獎。」 「我不喜歡人人跟在我後面鬼鬼祟祟。跟著我,你會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,所獲的珍寶,將要比你想像中的和希望的更多,為了李自成這筆價值連城的珍寶,我整整花了五年工夫準備。」 「我也花了五年工夫。」他吃吃地笑:「當然,並不是把全部精神放在內,我沒有你的本錢足。」 「你這五年工夫,花在什麼地方?我呢?抑或是珍寶?」 「兩者都有。」他坦然地說:「你這一方面,我必須調查你是否有這種能力,當發現你是有權勢有小王爺時,我就斷定你很有希望。 「在藏寶這方面,我從西安開始,沿李自成退兵的路線查,到了荊州就半途而廢,因為吳三桂作亂,偷越封鎖線要殺頭的,不得不放棄啦!寶藏沒有下落,卻先得冒砍腦袋的風險,划不來!」 「你得到一些消息,沒錯吧?」 「不錯,我覺得,小王爺找錯了方向。」 「你是說……」 「寶藏應該在常德方向。」 「你憑甚麼如此估計?」 「雙方都發表戰報,都說自己一方殺死了李自面,以便壯自己的聲勢。其實,李自成在常德就失了蹤,他既沒有死在九宮山,也沒有死在羅公山,他帶了那批珍寶躲起來,要他的老婆、妻舅、侄兒向何太師投誠。你想,他會把幾十年珍寶帶來此地嗎?」 「你的消息沒有我靈通,我已經查出誰是埋藏珍寶的主事人,不久,這人便會被我逼出來了。現在咱們來談合作的事。」 「非常抱歉,我這人從不與人合作。」他斷然拒絕:「你不喜歡有人在後面鬼鬼祟祟跟蹤,我也不喜歡聽命於人,受人擺佈。而從到達湘潭時開始,我跟蹤並不是鬼鬼祟祟。你在明,我在暗,我可以比你先發現危機,必要時可以幫你排除兇險。像這次紫石村危機,就是最好證明。 「你不必防著我,我這人志不大才不高,而且不會貪得無厭,明時勢知利害,見好就收。當你挖到寶藏時,大方地分我一點剩餘,我就心滿意足,我是個知足的人。」 「不行。」吳錦全說得斬釘截鐵:「只有你在我身邊,我才能信任你。」 「抱歉……」 「你不答應?」 「小王爺……」 「拿下他!」吳錦全老毛病又犯了,不能容忍不聽命的人。 最主要的原因,是發覺李宏達的確只有一個人,別無外援。 吳忠冷哼了一聲,舉步逼近。 李宏達挺身而起,踢開條凳離桌,徐徐移向屋中心寬闊處。 「如果你們能制住我。」他沉下臉:「我就不敢跟來渾水摸魚。」 吳忠那將他放在眼下?上次紫石村黃家的山中身陷絕境,他並未與冷魔交手,僅用機智引走冷魔,事實上吳錦全的人根本不會見過他與人交手。 終南山魈吃了大虧,事實並未與他照面。因此,吳忠並不相信他真的身懷絕技,只不過憑機智偷撿便宜而已。 吳勇把守住房門,並沒有一起上的準備。 一聲冷叱,吳忠展開搶攻,欺進一掌劈出,招式是最普通的五丁開山。 他像是醉了,哈哈一笑,上盤手來一記金絲纏腕,豪勇地接招反擊。 吳忠的一招可虛可實,用意是壓迫他接招或躲閃。 一聲得意的長笑,收招撤掌,左手袖底乘機飛出致命的武器奪魂索,閃電似的纏住他的脖子。 他的笑容消失了,不退反進,身形前衝,快得不可思議,從索下切入,近身了,索已被他拋在身後。 「噗噗噗!啪!」暴響似連珠,鐵掌在吳忠的脅和腹著肉,第三擊是肘中肋骨,第四記是反掌重重地抽擊在吳忠的右頰上。 兩拳、一肘、一陰掌,四記全中,一氣呵成。 「嗯……」吳忠竟然禁受不起,仰面便倒。 這剎那間,奪魂索換了主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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