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古劍懺情記 | 上頁 下頁
一一五


  心如師太伴著許姑娘,取道長沙北上,要將姑娘送回桐柏祥雲堡,免得她在外闖禍。

  許姑娘鬼精靈,她變得十分聽話,喜孜孜地上路,似乎十分樂意回家。心如師太自然放下了心事,事實上千里迢迢趕路,想防也防不勝防。

  到了長沙府,老師太要到南嶽找八怪之一的醉佛忘我禪師。這位醉佛,也就是唐家老二唐堅的師父。沒想到醉佛已被請走了,聽說是去了寶慶唐家。

  師徒倆繼續北上,豈知經過府域鬧市,小丫頭往人叢中一鑽,溜之大吉。

  她往回走,從醴陵進入了江西,晝伏夜行,星夜奔向廣信府。

  她在常山已知道春虹的身世,打定主意去廣信找春虹。小姑娘人小鬼大,她的心扉已牢牢地關住了春虹的身影,為了愛,她不怕萬水千山,重重兇險,真是癡心。

  十六歲了,大明聖律女孩子十四歲便可出嫁,她被蕩魄香作弄過,情竇初開,懂得了男女間的一些微妙事,她的生理和心理,都有了明顯的變化。

  最顯著的是,她需要用胸圍子掩蓋胸前的尷尬了,神奇的造物主,使她進入了少女的黃金時代。夢想、希求,憧憬……女孩子的各種情緒,都一一在腦中產生。

  好不容易讓他平安到達了貴溪縣,冤家路窄,和包少堡主父子在貴溪城的大街碰了頭,她知道要糟,急急如漏網之魚,逃出了貴溪城。

  包少堡主怎肯放手?神水堡的人大舉窮追,追入了城南的山區,失去了她的蹤跡。

  事有湊巧,當時參加追逐的人中,兩個灰影是二堡主的忠實爪牙,隨二堡主在雲嶁山拚過老命。他倆前來接應金甲神,為了追許姑娘,卻誤了金甲神的老命。

  這兩個傢伙是結義兄弟,武林中大名鼎鼎,提起來無人不曉。老大叫泰山鬼王柳順,老二叫五官神判卞興。泰山鬼王並不是東泰山人氏,他的綽號取自地府七殿泰山王,意思是說,他是七殿谷山王手下鬼卒之王。五官神判的「五官」,是指地府十殿閻王的四殿五官王,他認為自己是五官王手下的判官。

  這兩個傢伙出身綠林,在淮河以北的江湖道中,名號足以令白道群雄心驚膽跳。在他們追隨二堡主左右時,戴上了頭罩,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身分。

  泰山鬼王出了官道,官道上空蕩蕩的。西面山嘴轉角處,紅綃電劍的雙頭馬,剛轉過山嘴,但他們沒留意,煙塵滾滾中,他沒看清身後的四匹健馬。同時,他絕不會料到鳳劍的主人紅綃電劍高秋華,會乘著馬車在江湖中闖蕩。

  官道沿一條小溪西行,遠遠,看到左首出現兩座小山,兩山之間,架著一條木橋。

  那就是貴溪城東的名勝仙人橋,卻不在官道上。由仙人橋至貴溪城,只有三五里路,前面不遠處有一座大有半里地的苦竹林,向兩側伸展,小溪兩側全是苦竹。

  他扛著大囊,大踏步向苦竹林走去。

  停馬車的地方,正在竹林中段十字路的東端,由於竹林旺密,他無法看到十字路的南北兩段。

  十字路的南面小徑,向南通過一座木橋,向南伸展,伸向遠處的仙人橋山峰之下。

  午末申初,太陽已入雲中,寒風撲面,涼颼颼的。他撒開大步往前走,像個要趕回城中快活的大爺。

  ***

  春虹從紅綃電劍的口中,總算知道了如霜的概略身世,受到極大的震撼,幾乎發狂,他想歪了,愈想愈糟。

  常山邂逅,他認為是花魔派如霜來盯他的梢,大鬧五通廟的事,已被花魔弄清了是他和窮酸搞的鬼,早已存心報復,派如霜前來下手,不然,如霜為何告訴窮酸,說出五通廟的事犯了?

  雲嶁山救許姑娘時,如霜要他不可殺包少堡主,他想:這女人好毒,已先替自己未來的丈夫安排好,多妙的陰謀。

  死亡中如霜以身相許,他認為如霜天生下賤,有花魔這種母親,還會有潔身自好的女兒,見鬼!又不過明知必死,在死前快活而已。

  他一面狂奔,一面胡思亂想,想到夏誠臨死前所說的話,氣湧如山,切齒自語道:「是了,她以為我已葬身崖下,所以和她母親到靈山趕盡殺絕。也許是在夢中,我將大哥的隱居處所說出,所以她找到楓林村用火攻。天那!大哥,三弟,我害死你們了,我罪該萬死,我怎會鬼迷心竅,愛上這麼一個可怕的賤女人?」

  他神智昏亂,眼發直,沿官道狂奔。

  不知奔了多久,前面到了苦竹林,官道穿苦竹林而過,他不管一切,一口氣便奔到林中的十字路口。

  紅綃電劍的馬車還沒前來,前面,中年美婦的山轎剛出了竹林西端,向貴溪城去。

  十字路口中間,一個身穿破青衫,頭戴破儒巾,腰帶上插了一條尺餘長小布囊,手拿破摺扇的老儒生,剛從貴溪城方向搖搖擺擺走到了十字路口。

  本來,春虹被憤怒的哀傷沖昏了頭,兩眼發直向前狂奔,似乎未看見路中間有人,疾衝而上。

  他並未對正老儒衝,但老儒生似乎故意找麻煩,反而移到他必須衝過的方向,眼看要撞上。

  「砰」一聲暴響,果然撞上,兩人的左肩相接,力道如山,春虹一震之下,幾乎趴在地上。

  老儒生斜退了兩步,「咦」了一聲,老花眼中突然神光閃閃,意似不信地注視著踉蹌欲倒的春虹。

  這沉重的一撞,把春虹撞醒,定下身影訝然驚叫叫:「咦!怎麼回事?」

  老儒生眼中神光乍斂,仍是一雙老花眼,用腳跳著,破摺扇指著春虹大罵:「兔崽子?小雜毛!你他娘的昏了頭,失了魄似的要找死,還有一天半哩!急什麼?」

  春虹正在痛苦期間,沒聽出老儒話中的含義,誰管他還有一天半兩天半?被罵得氣往上沖,虎目怒張,雙手叉腰迫近,怒吼道:「老傢伙,你吠什麼?大路上相撞,怎能全怪我不是?要不看在你白鬍子一大把……」

  老儒生確是長了一大把稀拉拉的白鬍子,但紅光滿臉,精神倒朗健,只是一身儒衫破舊得有失斯文,同時一雙老花眼不住眨動,十分有神。

  老儒生一抹鬍子,跳腳叫:「怎麼?好小雜毛,你想怎麼樣?」

  「怎樣?哼!貧道想揍你!」春虹氣虎虎地叫,但並沒有動手揍人的意識。

  老儒哇啦啦怪叫,衝前兩步叫:「反了!反了!小雜毛……」

  「砰」一聲暴響,他出其不意飛出一拳,拳頭快得令人眼花,與他的年歲和老花眼完全不同。

  「嗯」春虹悶叫,下頷挨了記重擊,打得眼前金星飛舞,連退五六步,幾乎跌倒,這一拳打得他無名火起。

  「咦!真的走了眼。」老儒生也駭然叫。

  「呔」春虹一聲大吼,飛撲而上。劈面一掌虛拍,左拳疾出,「臥虎藏龍」奮身進擊。

  老儒生一聽拳風拳勁不對,不敢硬接,向右閃,左掌疾出,「纏絲手」搭春虹的脈門。

  春虹完全驚醒,行家一伸手,便知有沒有,原來對方是找麻煩來的,這一拳挨得真冤枉。

  「打!」他冷叱,冷靜下來,由拳變掌,變搭為拿,兩隻手閃電似地互相扣住了,他用勁一帶,脈門堅似金鋼,帶動了老儒生的馬步,右腳上步,右拳疾飛。

  老儒生的左腳,也同時勾出,反應奇快,快逾電光石火,假使是生死對頭,這一照面便會兩敗俱傷。

  「噗啪」兩聲,老儒生左頰挨了一拳,春虹左腳被勾,坐下了,兩人全坐下了。

  人坐倒,兩人同時放手,竟飛躍而起,兩面一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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