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古劍懺情記 | 上頁 下頁
二六


  「小生從金花府來,曾遇上花魔的爪牙,所以知曉。」

  窮酸倒也相信,也相信花魔絕沒有眼前這位少女絕世風華,談吐更不會如此脫俗,面色一霽,笑說:「多承見告,謝謝。你認為老夫害怕東海奇域的人,你便大錯特錯了。」

  「小生認為,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,處在對方高手伺伏之中,不是聰明人所為,先生以為然否?」

  窮酸不住點頭,笑說:「你很聰明,可惜還沒弄清楚我窮酸的奇怪脾氣,日走千里飄忽似魅,高手伏伺又能如何?況且窮酸不是怕事的人,哈哈!你走吧,我的同伴來了。」

  白如霜扭頭看來,雄健如獅,英俊出塵的春虹,正健步飛出了城門,臉上掛著朗笑,挾住色魔的百寶囊,滿面春風,老遠便叫:「司徒前輩,等久了麼?」

  窮酸心中一塊大石落下,怪叫道:「你小子差點兒把我的心肝都化掉了,大事如何?」

  「很好,很好。咦!這兩位?」春虹向假書生問,只感到目前一亮,心中暗暗喝采。

  他對女人沒經驗,沒看出對方是女人,只嗅到一陣淡淡的芳香。大戶少年子弟用香熏衣並非奇事,他沒注意,只感到這位書生容光照人,淡逸超塵而已。

  假書生含笑作禮,道:「小生白璧,草字如霜,遊學天下,途經此地邂逅司徒前輩,今遇上兄臺,幸遇幸遇。」

  春虹趕忙回禮,笑道:「在下葛春虹,是個粗人。白兄休怪唐突,你是武林人而並非遊學書生。」

  「呵呵!高明,高明。葛兄神目似電,與司徒前輩同樣了得,一見便看出小生的身分。」

  窮酸撇撇嘴,揚手道:「走!走!別嚕嗦,這位葛小子是個瞎子,你還說他高明。」又向春虹問:「人救到了麼?」

  春虹點點頭,舉步便走,一面說道:「一言難盡,人救到了,只是讓色魔那兔崽子跑了。瞧,這是他的百寶囊。」

  「什麼?葛兄說的是色魔?」白如霜驚問道。

  春虹又點頭,道:「不錯,正是色魔左丘光。」

  「快說經過,儍大個兒。」窮酸在催促。

  春虹便將追色魔,救兩女遇黃山人魔,追宇文姑娘碰上三奇妖的經過一一詳淡,最後道:「別怪我事無始終,我可不能將宇文姑娘帶去找他的同友,她的功力足以自衛。她鼻中灑了解藥,色魔再尋到她,絕討不了好去。她的湛廬劍正好剋制色魔的純鈞短劍,用不著為她擔心,我只能站在江湖道義上給她這點幫助。」

  「好小子,你做得不錯,你能交上了黃山人魔,真夠幸運,那老鬼人雖兇殘,但卻是恩怨分明的人物,日後你有事尋他,他會為你拋頭顱灑熱血。老實說,除了你那牛鼻子師父,天下間能剋他的人,少之又少啦!」

  春虹不住晃頭,笑道:「我為何要尋他?施恩望報,你把我瞧作什麼人了?快走吧,不然今夜趕不上宿頭了!」

  四人足下加快,白如霜一面說:「葛兄所說不差,怎能挾恩於人?哦!葛兄,令師何人,能見告麼?」

  「對不起,家師有教,從不許在下亂說。」春虹答。

  「舉目天下武林,像葛兄這般年青的高手,能把色魔驅跑,還未曾有!」

  「白兄謬獎,在下只是僥倖而已。」

  「葛兄府上是……」

  「廣信府。」春虹信口答道。

  他不知套問對方,反而像被人查問。白如霜毫不放鬆,往下胡扯:「葛兄,貴地有一所靈山?」

  問到春虹的家鄉,春虹高興地搶著答:「靈山也叫靈鷲山,在府城西北七十里。」

  「聽說靈山絕頂有葛仙巖。葛洪大仙在上面留有丹灶石臼石硯等物,目下上面仍不時見到葛大仙哩!」

  「哈哈!見鬼!那是天然巖石長得像那麼回事,後人信口胡謅而已。天地間哪有神仙?神仙只在自己心田。白兄,你既然自命是遊學士子,當然奉孔孟為師,子不語怪力亂神。你豈不成了儒門的叛徒了?呵呵!」

  「令師為何身入玄門?」白如霜反擊了。

  春虹吃了一驚,問:「你怎知道家師是玄門弟子?」

  「嘻嘻!司徒前輩不是說過,除了令師之外,能制黃山人魔的人少之又少麼?」

  「哦!你倒是有心人哩!」

  「不必顧左右而言他,說說令師身入玄門之理。」

  「呵呵!家師不過是藉方外人之名而遁世而已。他老人家同樣不信有神仙,所以不煉丹以求長生,不以玄門經典騙人。在下跟師十八年,家師從不將道經讓在下過目。」

  「廢話,你沒看過道經?」窮酸突然插口。

  春虹笑笑,說:「黃庭經倒是瞧過,但只是學藝而已。」

  白如霜回頭向他注視,兩人並肩而行,相距很近,她笑問:「瞧黃庭經而名之為學,必定不是黃庭經。」

  「哈哈!你知道黃庭經有幾種?」春虹大笑著反問。

  白如霜和窮酸都一怔。窮酸乃是飽學的窮儒,但對玄門經典極為陌生,也不屑涉獵,白如霜當然不知,茫然問:「黃庭經還有幾種?願聞。」

  春虹為人坦率,朗朗往下道:「所謂黃庭經,只是上清真經裏面的一篇而已,世傳的黃庭經,也就是大書法家王羲之寫向山陰道士換鵝的一種。其實,這裏面有凝問。王羲之死在東晉穆帝升平五年,黃庭經問世卻在哀帝興寧二年。也就是說,王羲之死後十四年,黃庭經才問世。呵呵!寫經換鵝的文壇美話,不揭自破。第二種黃庭經,叫做黃庭內景經。這才是上清真經劫後殘存的一篇。第三種叫黃庭經遁甲緣身經。第四種叫黃庭玉軸經。你們所知的黃庭經叫做黃庭外景經。也就是王羲之換鵝的一種。」

  白如霜搖搖頭。笑道:「這經那經,可把我弄糊塗了。黃庭經我也看過,我看沒有多大的作用,談養生,任何煉內家氣功的人都會,用不著死啃黃庭經,也啃不動。」

  「嘿嘿!你就外行了。除了世俗所傳的黃庭經之外,餘下的三種都是艱澀之學,不但要知曉天文地理,更要熟悉曆象遁甲卜卦之事,方能貫通,參研有成。不是吹牛,在下只消擺下幾堆石子,便會將你困住。」

  窮酸哈哈大笑,道:「我老人家不信,你擺擺著?」

  春虹也哈哈大笑,道:「當然了,我可沒功夫擺石頭,那不是三兩天可以擺成的。這是真本事硬功夫,不像邪術,可以呼風喚雨鬼畫符,用障眼法迷魂獻醜。」

  白如霜又問:「這麼說來,葛兄對史子集定然涉獵極為廣博啦!」

  「不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,三墳五典八索……見鬼!我可沒讀過書,不敢在你這位遊學書生之前胡說八道,呵呵!」他一時高興,說出了口,半途卻又省悟,滿口否認,古銅色的臉蛋紅得像抹了一層胭脂。

  白如霜「噗嗤」一笑,突然挽住他的胳膊,笑道:「葛兄,真人面前不說假話,是麼?我要考你。」

  窮酸一看妞兒親熱得不像話,怪眼一翻,正待發作,卻又見到妞兒向他扭頭一笑。這一笑天真無邪,而且溫順明媚,把他將要發的火澆滅了。無可奈何地嘆口氣,搖頭苦笑自語道:「但願是好事,可是好事多磨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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