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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〇


  他擊了三掌,廂門即響起三聲輕叩。

  他輕聲叫喚道:「請進!」

  廂門一開,進來了兩名店伙,含笑哈腰道:「客官請吩咐。」

  「請即備筵,我們得趕路。」

  「客官是要全席麼?」

  「如果來不及,隨便來幾味……」

  「來得及,來得及,小人這就準備,小店可於極短時間內,同時開二十席以上哩。」

  「酒不須多,只來兩壺。」

  「天下名酒敝店皆備,悉聽吩咐。」

  「就來兩壺竹葉清。記著,清濁的清,而非青綠的青,可別弄錯了。」

  店伙愕然,不知所措。

  竹葉青,乃紹興名酒,三年陳即名竹葉青,此地相去數千里,已是不易獲得,何況竹葉青並不是什麼美酒,誰願意喝那玩意?

  至於那竹葉清,來頭大矣,可是沒人吃過,聽者也不是平常人,這酒名出典在漢張華的《輕薄篇》,內中有這麼幾句:「蒼梧竹葉清,宜城九釀嗟。浮醪隨觴轉,素蟻自跳波。」

  開酒店的對天下名酒當然不陌生,對書本上的古代名酒可就莫名其妙啦!

  店伙瞠目結舌,釘在那兒啦!他話說得太滿,可就下不下臺了。

  一旁的池縑突然微笑道:「楊恩公,開封府經常可運到香山酒,也叫碧玉露,確是名品,何不要他們取來一嚐?」

  玉琦不信地問道:「真有洞庭君山的香山酒?」

  「是否真品無人得知。據人說,香山酒確是從湖廣運來,是否即是傳說中的香山酒,並無可考。」

  玉琦笑道:「據傳說,那是不死之酒,世上要真有這種酒,世間可搭不下這許多人哩。」

  店伙訕訕然接口道:「香山酒小店倒有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」他吞吞吐吐,好半天才說:「一隻是每壺白銀四兩,約一席之貨……」

  「來五壺。」

  店伙喏喏連聲,倉皇而去。

  全席,是逐一上菜。大酒樓每上一菜,自杯箸檯布,一律更換,場面極為考究,第一道菜猶未上,店伙已恭恭敬敬捧著一個以雲石雕成的名貴小口壺,小心地放在桌上,賠笑道:「請客官驗封。」

  壺口僅有一指大,壺塞為玉造,用碧綠色的膠泥封住,上面貼有封條,封條上寫著:「岳州君山碧玉露。香山居素封。」

  玉琦說道:「果像君山所產,打開。」

  店伙剔掉泥封,扭開瓶塞,一陣酒香充溢全室,入鼻令人神為之爽。

  玉琦並非酒徒,但在詩酒窮儒的薰陶下,強將手下無弱兵,他無形中也有極深的品嚐能力。

  「好酒!」他喝采。

  另一店伙已奉上一隻名貴玉杯,斟上一杯酒。酒落杯中,其色碧綠,被玉杯一映,像煞了碧玉琉璃,加上異香撲鼻,令人激賞。

  上次在河南府,玉琦和神劍書生拼了一次酒,許久涓滴未沾了,見了不由食指大動。

  玉杯可盛四兩,一壺碧玉露只有一斤,他經不起誘惑,端起杯喝了一口。

  「好酒!」他喝采。酒一入口,一滑自下咽喉,像一道暖流下腹,異香直透腦門,四肢百脈立即有熨貼之感,酒味毫無辛辣刺喉之感,潤滑如蜜,似飲瓊漿。

  他喝乾了一杯,知趣的店伙,立即替他斟滿,方微笑著退下。另一名店伙,將另四壺一一呈驗,放置在一旁壁櫥上。

  玉琦情不自禁,掂起酒杯又飲了一口。

  「大哥先別急著喝空酒好不?」茜茵伸手握住他的手臂,噘著小嘴兒不依。

  玉琦笑道:「這酒確是不俗。四弟,讓我飲完這一杯,下不為例。」

  姑娘只好鬆手,玉琦的話,對她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,她無法拒絕他,也不願拒絕他。

  ***

  玉琦乾了第二杯,池縑嬌滴滴地說道:「四公子,這碧玉露乃是天下至珍之物,請一嚐試試,便知其中樂趣了。」

  她盈盈起立,舉纖纖玉指去掂酒壺。

  茜茵一把抓過,擱在一旁說道:「不敢勞駕,在下生平滴酒不沾。」

  「四公子,嚐嚐嘛,這是家父……」

  茜茵變色而起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玉琦也一怔,問道:「池姑娘,令尊是誰?怎與令尊有關?」

  池縑這時的神態,大異往昔,只見她神采飛揚,水汪汪的眸子流轉,臉上現出可迷惑仙佛的媚笑,說道:「家父亦喜杯中物,尤其對碧玉露珍逾性命,但他老人家自己並不飲用,另有用途。」

  玉琦仍在迷糊地問道:「你這話有何用意?」

  池縑情意綿綿地注視著他,輕盈地笑,往下說道:「這種酒有兩種,各有用途,兩種的性質迥異,但天下間絕無識貨之人。其中一種其性緩而厲,為害奇烈,第二種性和而醇,雖不致傷身,但亦可令人由偉人變為平庸,英雄成為下奴。這一壺嘛,屬於第二種。」

  茜茵大吃一驚,猛地叱道:「你……你是誰?」她推椅而起。

  如芳、如菊向前一站,沖她嘻嘻一笑。

  玉琦猛地憬悟,也推椅而起,目中神光一現即斂。

  池縑吃吃笑道:「兩位稍安毋躁,且聽我慢慢道來。這一種酒,乃是採天下奇花異草,並木石精英所釀成,這些草木花石本身並無毒性。楊公子,你不是不畏奇毒麼?」

  玉琦心中一懍,徐徐向她走去,說道:「池姑娘,你是無為幫的人?你已經盯了許久的梢了?你怎知我不畏奇毒?」

  「坐下,楊公子,如果你妄用真力,就無法愜意地聽完我的話了。」

  玉琦一怔,停下步略一運氣,唔!並無異樣嘛。他說:「你似乎在危言聳聽。」

  「絕無此意。請記住直到目下為止,我對你仍是一片真心。」

  「你不姓池吧?」

  「姓名目下恕不奉告。楊公子,你可記得在河南府哈二爺對你下迷藥之事?還有在……所以我知道你不怕毒。」

  「你是無為幫的重要人物了。」

  「也可以說是,也可以說不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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