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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


  在正西一座圓形的石碣下,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白色的人影,自頭至腳一色白,背上斜繫著長劍。由身材上看,兩人的個兒不大,不辨男女,因為他們倚碣半掩著身形。

  玉琦一到,他耳目極為銳敏,老遠便看清了那兩個人影,便在他們身前另一座高大石碑下站住了。

  「閣下果是信人,該走了。」左首那白影說話了。

  聽口音,確是稚嫩,但卻壓住真嗓說話,顯然想掩飾本來面目。

  「且慢!」玉琦壓低聲音說道:「在下有事待辦,不克奉陪。晝間傳箋之人,可是你麼?」

  「就算是吧。」白影答。

  「閣下傳錯人了。在下並無同伴,更無朋友,兩位定然有所誤會,在下特趕來說明。告辭!」他抱拳拱手,向後緩退,便待撤走。

  「請稍等。」右首白影開了口,聲音更為稚嫩,定是女人。

  玉琦依言止步道:「請問有何見教?」

  「那姓譚的兄妹倆,不是你的朋友麼?」白影問。

  「非也,萍水相逢,並未論交。」

  「怪!那麼,你們聯手拼鬥毒無常,又是怎麼回事?」

  玉琦恍然大悟,傳箋之人,定然是在龍門大道上,那兩個小姑娘之一所為了。他淡淡一笑道:「在下一時激憤,伸手架樑,其實與譚家兄妹素昧平生,僅此而已。」

  白影略一頷首說:「目下他倆人已身陷危境,命在旦夕。你既然曾為他們仗義出手,也算是俠義神交。今他倆身陷險地,論道義,你不能不管吧?」

  玉琦略一沉吟,為難地說道:「可是,在下與人另訂有約會,勢難分身。晝間姑娘與貴同伴亦曾仗義助拳,神技嚇退毒無常。如以姑娘及貴同伴的驚世神技來說,援救譚家兄妹,不過是舉手之勞,大可不用在下在旁礙手礙腳……」

  「要是能如你所說,舉手之勞即可成事,還用找你同行麼?真是!」小姑娘似乎在埋怨他。

  「在下不信,世間還有比姑娘身手更勝一籌的高手。真要有,在下如果同往,亦是枉然。」

  「世間的事,並不一定僅憑身手便可解決的哪!事實上我約你前來,亦難以相信你能給我們有何幫助。」

  玉琦心中冷哼一聲,這些話未免傷了他的自尊心,既然不能對你們有何幫助,何必約我前來?

  他強抑心中怒意,冷冷地說道:「是的,在下只配稱三流腳色,怎敢與姑娘……」

  姑娘心中暗笑,這小伙子可上鉤啦,忙打斷他的話,輕快地說道:「楊大俠,請別誤解我的話意,我可不是說閣下的身手不能相助我們,而是那地方太過兇險,布有詭奇的生剋變化。我們對奇門生剋之學一竅不通,也許你也和我們一般無能為力哩。」

  要說奇門生剋之學,可抓到玉琦的癢處啦!雙絕窮儒既能稱「儒」,對易理之學豈有不通之理?隨他浸淫二十年的玉琦,又豈是弱者?

  但他並不是一個浮躁而喜歡炫露自己的人,仍然淡淡一笑道:「是啊!在下確是無能為力哩。」

  姑娘輕吁一聲,慨然說:「看來,我們只好冒險了,或者讓無為幫宰割了那一雙熱血兄妹倆,我們愛莫能助哪!」

  玉琦略一遲疑道:「姑娘,可不可以等明晚再行設法?」

  「那怎成?救人如救火,刻不容緩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可是我卻不能失信於人。」

  「是與你約會的人麼?誰?」

  「三更末,在下與神劍書生楊高約定……」

  「怎麼?你真和那傢伙套上了交情?」姑娘提高聲音叫。

  玉琦哼了一聲,冷笑道:「不但套上了交情,而且咱們還與無為幫的人結下樑子,今晚就是赴無為幫之約,準備一拼。」

  姑娘也冷哼一聲道:「我可以告訴你,那傢伙不是好人,你信是不信?」

  「當然不信。那楊大俠一表非俗,俠骨義膽,你怎可胡亂毀人?」

  「你要不信,那也是無法之事,說也枉然,但願你小心才好。」

  「謝謝你的忠告。」他的聲調仍帶些少不悅。

  「目下是二更正,還來得及。你約會之處是金鏞城,譚家兄妹的受困之地,恰在城北明帝陵後西北荒墳場,相去不遠。你是否可以先去察看一番?」

  玉琦沉吟片刻,便暗自決定。本來他想前來見見約會之人,說明身分之後,如果對方確是需要助力,他便插上一手。對方既然是功力奇高的馬上姑娘,自然用不著他插手啦。三更,正是他練功的時辰,真要插手,便得耽誤行功的夜課。

  但他不能見死不救。他與譚家兄妹萍水相逢,並無交情可言;但事實上他確對兄妹倆大有好感,自然無形中對他倆有點關心。

  他思量片刻,決定先去看看再說,練功日課耽誤事小,他得為譚家兄妹一盡心力。一有決定,便說:「在下願前往一走,但三更末須前往金鏞城應約。」

  姑娘微笑道:「這點楊大俠不用擔心,從這一帶直至孟津銜接黃河南岸,乃是無為幫四大壇中,清字壇的禁區。要是我們在山上鬧事,無為幫的人便不會在金鏞城應約了。」

  「在下乃是與神劍楊高相約,必須前往;無為幫的人來與不來,那是他們的事。」

  姑娘笑道:「哦!我倒是忘了你和他有約。我們該走了。」

  「請!」玉琦說。

  姑娘和左首白影同時轉身,突又回身問道:「楊大俠,你不問問我們是誰麼?」

  玉琦一怔,卻又苦笑道:「姓名乃是一種表記,何必太過重視?」

  「你怎知道我們是好人抑或壞人?也許我們在計算你呢。」

  玉琦哈哈一笑道:「要是姑娘想計算在下,乃是反掌易事,何用費心?楊某初履江湖,與人無怨,自信世間尚無計算我的人。何況姑娘晝間曾出手救了在下一厄,在下更無懷疑的理由。姑娘認為是麼?」

  姑娘笑道:「說來也是情理中事。但你總不至於連請教別人姓名的小事也不願為吧?」

  玉琦躬身道:「時已不早,別耽誤正事了。請教兩位姑娘尊姓?」

  「小姓趙,叫……叫……菁。那位是我的小妹,叫飛虹。」

  「原來是趙姑娘,久仰久仰。」他客套地說。

  「啐!你連聽也未聽過,久仰啥了?」姑娘似嗔似笑地啐了他一聲,回身便走。

  兩位姑娘的身法委實是快,幾若電射光逸。玉琦急起直追,可是漸漸落後。出了大路,姑娘方將身法放緩,玉琦已出了一身汗霧,心中凜然。

  在他們走後,四個白影在林中一閃而出,向三人身後飛趕。有一個一面走一面說:「少公子,我到金鏞城去等候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少公子稚嫩的嗓音在問。

  「萬一他不回來,我可冒充他出面應約。武林中人一諾千金,咱們可不能讓他失約。」

  「哼!那個什麼神劍小子,準不是個好玩意,要依我,我宰了他。」少公子悻悻地說。

  「那怎成?咱們又抓不著人家的把柄,怎能胡亂宰人?且等一段時間再說。」

  ***

  由白馬寺之北上山,這一帶幾乎全是荒墳。在漢唐盛世,這一帶是禁地,皇家的墓陵,是不許閒雜人士接近的。宋以後,這兒方行開放。

  兩女一男去勢奇急,登上山脊止住去勢。玉琦站在最左,菁姑娘在中,她向後山樹影墳場一指,說道:「瞧那兒,是無為幫清字壇的禁地。在山上下望,無甚奇處,一到那兒,便覺天上斗轉星移,一草一木,一墳一丘,似乎都會移動。」

  玉琦仔細運神目向下瞧,白雪皚皚,可眺及五里外的一丘一墳,再遠就模糊不清了。

  菁姑娘繼續往下說道:「昨晚我追隨譚家兄妹追逐五名賊人至此,只一瞬間便失去所有其他人的蹤影。幸而我退得快,未陷入陣中,只聽到四面八方全是啾啾鬼嘯和譚家兄妹呼喝之聲,可是就不見半個人影,真個怪極。」

  玉琦凝神看了許久,輕聲說道:「這是顛倒五行陣,只是未得其中奧秘,僅將方位互換,戊巳位外掩陣勢,極為簡易。」

  「啊!你似是深得其中三昧呢!」姑娘喜悅地叫。

  「不!我所知不多,而且全是自書本中得來,我自己除了不時堆幾塊石子玩玩外,倒未試過真陣。」

  「我對你深具信心。」姑娘斷然地說。

  玉琦奇異地轉首凝注她一眼,但然地接觸她的目光,似有所欲言,卻又忍住不說,道:「論陣勢,極為簡易,唯一可虞的事,是有人在陣中主持陣勢變幻。」

  「難破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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