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風雲錄 | 上頁 下頁 |
九 |
|
笑夫子被擺放在角落裏,真像個死人。 他認識另一個人:梳道髻相貌陰沉的懾魂神君尚君山,右大腿的創傷總算裹有傷巾,僅穿了犢鼻褲,情況比笑夫子更糟,一代黑道巨擘成了這鬼樣子,哪還能不可一世號令江湖?武林寶刃八音懾魂簫,當然不在身上了,易了主啦! 憑他歷練三年的經驗,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。 他悄然運氣行功,發覺經脈與穴道皆不會受到禁制,心中略寬。也許,對方認為他年紀小,不足為害吧? 他爬近笑夫子身邊,默默地檢查察看。迷香藥力仍在,他無法將人弄醒,絕望地嘆息一聲,在師父身畔席地躺下,暗中盤算該如何應付即將到來的危難。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種變故,怎知道該如何應付?真令他心中焦慮不安。 壁間擱了一盞菜油燈,光線朦朧,但在練武人來說,已經夠亮了。 他的目光,開始審視難友的相貌。 三個女人,一是年屆花甲的老婦,兩個中年婦人,看不出異處。 人是衣裝,一個光赤的人,還能看出什麼異於常人的氣概風標?何況他根本不認識這些男女。 地窖中不知晝夜,不知時辰。不久他終於感到困倦襲來,便朦朦朧朧地睡著了。 響聲驚醒了他,看到門下的小方格拉開了,有人塞入一托盤饅頭,一碗鹹菜,接著小方格又蓋上了。他這才發現自己肚中叫,餓得發慌,真可一口吃下一頭牛。 他一躍而起,發現所有的人仍然昏睡不醒。 終於,第一個醒來的是老太婆,然後是笑夫子,然後……所有的人都醒了,少不了有人大聲咒罵,罵得最兇的是懾魂神君尚君山,和另一個雄壯如熊的中年人。 第一個填飽肚子的人是姚文仲,他替師父留下兩個大饅頭充饑。 「咱們在陰溝裏翻了船。」笑夫子吃掉饅頭,拍拍肚子苦笑:「果然不幸而料中,這條路上真有禍事,咱們落在人家的掌心中,只好認命啦!」 懾魂神君卻不是甘於認命的人,抱著傷腿跳來跳去找出路。 「那些天殺的賊種,甩迷藥暗算老夫?」懾魂神君對著窖門破口大罵:「是不是伏龍太歲的卑鄙手段?給我滾下來說個明白,你算什麼玩意?」 「伏龍太歲已經連夜往太和走了,不是他。」老太婆陰森森地說:「老身落店之前,親眼見他帶了兩名同伴走的,其中有百步飛虹金定山。尚君山,咱們落在一些實力雄厚的陰謀分子手中了,栽得好慘。」 「你……哦!原來是活閻婆閻夫人。」懾魂神君終於看清老太婆是誰:「你地獄谷的人行走江湖,鬼王判官成群結隊,江湖好漢聞風遠避,怎麼你竟然落了單,真是栽慘了。」 「老身從開封來,到鳳陽探望老朋友,怎料到在這不起眼的小市集中,有人在客店中玩弄陰謀詭計?」 「我江湖浪子朱英,自問平生甚少得罪人。」一位三十餘歲頗為俊偉的大漢亮聲說:「自信還沒有過不去的仇家,不知他們把在下弄來有何用意?」 上面傳來了腳步聲,接著窖門拉開了,出現幾個人影,也看到兵刃的閃光。 「聽著。」上面有人大叫:「不許胡亂走動,更不要妄想衝上逞匹夫之勇。點到名的人,乖乖地上來。」 就有人不信邪,那位站在江湖浪子身側的中年大漢突然飛躍而起,手中暗藏的盛鹹菜海碗,化為百十塊鋒利的碎瓷片,先一剎那像暴雨般打出開路。轟隆大震聲中,窖門蓋上了,瓷片一一嵌入門中,卻無法射透三寸厚的堅木板。大漢頹然收手向下飄落,勞而無功。 門下的小格子飄落一陣淡霧,距地還有五六尺,便消散得無影無蹤。 「迷藥灑下了。」笑夫子急叫。 起初,有一半的人不相信,當第一個人倒下時,再相信已來不及啦! 不管信與不信,反正誰也無法抗拒,片刻,所有的人全倒了。 當姚文仲被一盆冷水潑醒時,方發覺雙手被牛筋索反綁得結結實實,人躺在堂下的水漬中。 這是一座倒也寬闊的庭堂,有不少古老的家具陳設。堂上高坐著一男一女,男的留了大八字鬍,虎目炯炯極具威嚴,女的徐娘半老,隆胸細腰美艷絕俗,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媚目,簡直是可以勾魂的媚力十足桃花眼。 所有的難友,皆被綑得結結實實,包括他的師父笑夫子在內,有一半的人依然昏迷不醒。 兩側,排列著十六名佩了刀劍,握了刑具的大漢,一個個像兇神惡煞,虎視眈眈,六支火把照得廳堂明亮如晝。 「你叫姚文仲?」男的問,聲如洪鐘。 「是的。」他掙扎著站起答。光棍不吃眼前虧,經驗告訴他,這時不是逞強的時候。 「你練了幾年武功?」 「六年!」 「你師父姓甚名誰?」 「姓羅,綽號叫摘星手。」他將早已編就的家世師承,坦然地說出。 「胡說!你不希望皮肉受苦吧?」 「在下沒有胡說的必要。」他大聲答。 「你與笑夫子沈老怪走在一起,他不是你的師父?」 「在下從南京到廬州途中,才認識沈老伯的。在此之前,在下跟隨鬧海蛟涂豪手下的一群好漢,自杭州私運一批乾海味到南京,自己更私帶了一些,共賣了三百六十兩銀子,風聲緊急,在下洗手不幹,這才遠走高飛避風頭。笑夫子各列宇內六怪,位高輩尊威震江湖,怎會收我這江湖小浪人做門人?何況在下已經有師父了。」他侃侃而談,毫無怯容,稚容猶在的臉龐本來就給人相當好感,沒流露絲毫說謊的表情。 「你的身分和行蹤,以後會逐一查證。」男的一面說,一面察看由隨從送呈的雜物,其中有姚文仲的路引和行李各物的清單。 「現在,我指給你一條明路。」男的揮手命隨從將雜物拿走:「我代表江湖上一股實力非常雄厚的會社,在天下各地招納同道參加,對某一種人用某一種手段,方法各有不同。你小小年紀,一表人才,本會社另有一批人,專門招納你這一類的少年精英。所以,我準備把你送往彼處,讓他們決定你的命運。」 「請問,決定我的命運,是什麼意思?」他惑然問。 「這表示你必須向本會社死心塌地效忠,如果不,你就失去利用價值,本會社不需要你,立加處決。所以,我指示你這條明路,你的生死,控制在你自己手中,在你一念之間。」 「在下沒有選擇的餘地了,請問在下有甚麼好處?」 「當你的地位,達到本會社的所要求標準,子女金帛,就會任你爭取予求,保你名利雙收,比你獨自一人在江湖混混,強上一萬倍。」 「看來,在下只有聽候你們的安排了。」他洩氣地說:「好死不如惡活,一隻活的螞蟻,仍然比一頭死的獅子強,在下認命啦!」 「三姑娘,你把他帶走吧!」男的向妖媚的女人說:「你先派人試試他的根柢。你知道,青葉堂主眼界甚高,咱們物色送去的人如果根柢不夠,會被他笑話的。」 「也好。」三姑娘離座笑笑:「如果真是可造之材,我還不打算送走呢!」 三姑娘舉手一揮,後堂出來了兩位侍女打扮的佩劍女郎,一左一右挾起姚文仲,從廂門走了。 「提笑夫子!」男的亮聲叫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