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風雲錄 | 上頁 下頁


  「唔!簫音真的有鬼。」姚文仲恍然:「按理,拔簫出囊應該不會有魔音發出的,出囊聲便可令人腦門如受重擊,氣逆心沉,真正以內力馭簫攻擊,豈不威力百倍?難怪伏龍太歲沉不住氣,急於搶制機先毀簫了。他這種舉動,其實笨拙已極。」

  「怎麼說?」

  「毀人不比毀簫容易?」姚文仲說。

  「你是說……」

  「如果他不毀蕭,以他的索招神乎其神,一擊便中的造詣,不以簫為目標,而向神君的身軀各部招呼,成功的機率可望有八成以上,傷了人,簫何足慮哉?」

  「有是有道理,可是,你別忘了,當局者迷。」笑夫子笑笑搖搖頭:「你我是旁觀者清,而且在事後才想出原因所在,伏龍太歲在那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,哪能想到應該採取的正確行動?你明白經驗與正確判斷力的重要嗎?」

  「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。」姚文仲慨然地說:「兩個傢伙都是江湖道上,與師父齊名的高手名宿,交起手來居然各展詭謀你虞我詐,難怪許多年輕武林新秀,真正能躋身風雲人物之林者幾稀,都被這些陰險狡詐的前輩們打下十八層地獄了。」

  「你最好小心充實自己,不要被他們把你打下十八層地獄,要一鳴驚人取代他們的武林地位。現實是殘酷的,我希望你做一個活的好漢,不要做一個死了讓人憑弔的英雄。正確的說,江湖道上沒有英雄,只有活人和死人。英雄絕不是從江湖道產生的,那些立功立言立德的人才是英雄。如果你自命英雄,就是對英雄的大不敬,除非你丟下武功做一個規規矩矩的人。」

  「師父是不是扯得太遠了?」

  「不錯,是扯得太遠了。」笑夫子苦笑:「為師自幼讀了不少聖賢書,也曾在本籍考中了秀才,本來想做聖賢,卻發現滿腹才華抵不上送主考官一箱銀子。後來棄文習武,卻發現做武官必須做磕頭蟲。因此……因此……」

  「因此狷狂於世,做一個活得寫意的亡命。」

  「對,亡命兩個字十分切題。哈哈!小子,你還年輕。你還有機會選擇你的道路。」

  「人總該有個目標,是不是?」

  「對呀!」

  「要想成為活得寫意的亡命,同樣需要過人的才華。」

  「也對。」

  「才華固然可貴,還得後天的努力。」

  「一點不錯。」

  「徒兒正在努力。」

  「為師想起一個人,他可以把你鍛煉成高手中的高手。」笑夫子的語氣充滿自信。

  「誰?」

  「武林至尊,少林最出色的俗家得意門人,乾坤一劍公孫浩。咱們到了開封往西走,到河南府五虎嶺仰雲莊去找他。當然,我不能出面,我是邪道的名人,與他的白道英雄身分格格不入,必須由你設法接近他。當然,你不能把你的身世暴露,你爹是魔道的風雲人物,道不同不相為謀,所以……」

  「抱歉,徒兒不會在乾坤一劍身上浪費工夫。」姚文仲斷然拒絕:「天快黑了,再晚就趕不及落店啦!」

  界首集有五家客棧,接待走長途的旅客。至於四鄉的人,即使是二五八集期,也不會前來落店,來回方便,不在集中過夜。

  兩人在街尾的悅來老店投宿,店在巡檢司衙門的西首不遠處,鬧中有靜,店的規模不大,旅客也不多,因此天一黑,喧鬧聲便逐漸沉寂。

  在這種平凡的旅客中,按理不會發生任何意外,除非旅客本身在有意無意地製造意外。

  師徒倆早早安頓,不在外面走動招惹是非,不與店伙以外的人接觸,怎麼可能發生意外?如果一個人一天到晚疑神疑鬼,處處警覺提防意外,這人未免活得太辛苦了,早晚會發瘋的。

  兩人住的是最好的上房,有內外間。洗漱畢,已是掌燈時分,店伙送來酒菜,擺在外間進食。店伙禮貌地請教客人是否還有吩咐,這才掩上門走了。

  酒是徐沛的名酒高粱,姚文仲一如往常地替師父斟上一碗酒,他自己也倒了小半碗。

  「這幾天在這條路上,咱們先後發現了不少武林高手與江湖名人。」笑夫子喝了一口酒:「的確透著邪門。這條路因為是往來南京河南的要道,平時絕對不可能有這許多高手名宿往來。」

  「哦!師父的意思……」

  「我想,這條路的某一段、某一處地方,一定發生了可以招引高手名宿前來的事故。」

  「師父是不是多慮了?我們僅是途經此地走開封的旅客,並不是被甚麼事故招引來的,對不對?」

  「總之,我總有點不放心,直覺地感到定然有某些事故要發生,感覺出某些不祥的預兆。不管怎樣,今後咱們必須特加小心,你一定要收起好奇的不怕事念頭。像傍晚時咱們坐山觀虎鬥,就犯了江湖的禁忌。有些性情難測或者驕傲自負的人,是不願有不相干的人在旁看熱鬧的。」

  「師父怕他們兩方面的人遷怒?」

  「很難說。不過,這兩方面的人,除了懾魂神君的八音懾魂簫厲害之外,其他的人你我師徒還可以應付。同時,他們雙方各有顧忌,不可能入鎮投宿,所以至少今天晚上,咱們不會碰上他們……唔,有點不對。」

  笑夫子重重地放下酒碗,用力揉擦太陽穴。

  「怎麼象……像是中暑……」他自言自語。

  房中門窄窗小,天氣炎熱,房中的氣溫甚至比外面還要高。但不管怎樣高,絕不可能中暑。

  師徒倆久走江湖,數歷寒暑,練武甚勤,不畏寒暑,當然不可能中暑。

  「哎呀……迷……迷魂藥……物……」笑夫子驚叫,拍案而起:「門……縫……」

  話未完,仰面便倒。

  姚文仲則向桌上一仆,趴伏在桌上失去知覺。

  年輕人身體的功能禁受得起侵襲,復原也很快。姚文仲正是乳虎似的年齡,所以他最先甦醒。

  一燈如豆,他首先嗅到霉味,和人的排洩物臭味,片刻便神智一清。

  他看清了四周的景況,心中一涼。

  這是一座地窖,一座大戶人家窖藏過冬農產品的窖,上面僅有一座門上下,這座小門似乎已經換新,像壓板而不再像門。近階級的基部,另設了一個一尺長半尺寬的小洞,上面另用閘板封閉。閘板有兩排徑寸的通風孔,可知窖下臭氣薰人不足為奇了,人一多,通風不夠,夏天怎受得了?

  丈餘寬兩丈長的窖底,共擺放了六個男人,三個女人。男人剝得只剩下一條掩住下體的犢鼻褲,女人略為優待些,有褻衣褲和鞋襪。

  這是說,所有的人,皆經過徹底的檢查,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物品了,更不用說可用來做兵刃暗器的物件啦!

  除了他之外,其他五男三女仍然昏沉如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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