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鋒鏑情潮 | 上頁 下頁 |
一三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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銀劍白龍行走江湖,心懷大志,自然對武林人物的好惡,有獨到的瞭解,下了不少工夫,躬身道:「這人借俠義之名,行奸惡之實,欺世盜名,可惡之至,他做了見不得人之事,卻嫁禍在晚輩頭上,恰好被晚輩撞著,他卻向晚輩突然下毒手暗襲。晚輩恭請老前輩卓裁,看這人是否罪該萬死?老前輩輩高望尊,宇內無雙,言出九鼎,晚輩恭聆吩咐。」 白骨行屍不喜戴高帽子,但戴得恰當,戴得了無痕跡,仍然欣然接受,咧著嘴說:「該死,自然該死,你可以任意處治他,哦!你小子姓什麼,叫什麼?」 「晚輩姓冷,名真陽。」 「師事何人?」 「家師人稱兩儀陰神鄭公。」這傢伙不再說青城煉氣士,因為如果說了,他的輩分即與白骨行屍差不多,怕引起白骨行屍生疑,甚至引起反感。他將師祖暫說成師父,其中有也道理,因為兩儀陰神也不是個好東西,同惡相濟,同臭相投,自然會博得行屍的好感。 白骨行屍桀桀笑道:「不錯,你是兩儀陰神的好徒兒,自認奸惡,不欺世盜名。桀桀……其實那些自命俠義的人,比誰都奸惡,卻用俠義外衣掩起本來面目,可惡之至。你,很好。你給我趴下。」 銀劍白龍大驚,這行屍喜怒無常,怎樣生氣了?何處觸怒他了?訝然問:「老前輩要晚輩趴下?」 白骨行屍臉色一沉,厲聲說:「你不趴下,等我行屍走過或從上飛越之際,突然來上一記,我行屍豈不真要與鬼為伴?」 銀劍白龍鬆了一口氣說:「晚輩不敢。」 「哼!我行屍為惡一生,仇人如恒河沙數,有殺人之心,也有防人之心,誰也不信任。趴下了。」 銀劍白龍忍下一口氣,不忍不行,這行屍名列四大魔君之首,功力比六大怪物還高,動起手來準倒霉,尤其是在這種絕地,像是鼠鬥於窟,施展不開,力大者勝,犯不著冒險。他權衡利害,尤其是在這兒,心中暗恨,心說:「等大爺練就五六成罡氣,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這行屍。」 他心中發恨,卻向崖壁一伏。 白骨行屍像一個幽靈,飄然而過,落在伏在地下喘息的君珂身旁,咧著嘴說:「冷真陽,你小子這一手真絕,與你師父相較,真是青出於藍,而勝於藍。」 他俯下身,伸手在君珂脊中穴一接一吸,在滿身鮮血中,穴中現出一星青色針影,他一時好奇,用力將針吸出,就日光下審視。 針長兩寸,兩頭尖,青芒閃閃,不沾血跡,細如牛毛,彈性極佳。 銀劍白龍心中暗暗叫苦,因為這種針乃是千手如來的獨門暗器,他剛才自稱是兩儀陰神的門人,怎會有千手如來的暗器? 他站至路中,一拉牛繩,牛向前急走,將君珂拖久了丈餘。 銀劍白龍跨一步便有四尺,剛從小蛇頂端跨越,小蛇未動分毫,仍泰然伸頭吐信。 笨牛有四條腿,正向小蛇匿伏處走去。 果然,白骨行屍發作了,回身大吼道:「你小子騙我,你小子是千手如來的門人,豈有此理,站住!」 最後一聲大喝,如同石洞裏響起一聲焦雷。 銀劍白龍猛地一帶牛繩,便待急溜。 牛被吼聲所驚,向崖壁一靠,四蹄亂踏,前腳恰好踏在蛇身上。小蛇受驚,猛地一口咬在牛頸骨上。 蛇毒一入人畜體內,循血液流動,傳流得極快,牛立起反應,突然發起瘋來。 白骨行屍正要掠過牛旁,牛突然腦袋一歪,一角挑出,兇猛地倏然轉身,紅著眼,挾緊了尾巴,瘋狂地猛攻白骨行屍。 白骨行屍沒料到牛會突然發瘋,那一角幾乎挑中他的肚皮,來得太突然,危極險極。 他反應夠快,突然後撤。沒等他站穩,瘋牛已狂野地衝到,蹄聲如雷,千斤力道撞中,那還了得? 地下的君珂,在白骨行屍替他取下牛毛針之前,神智仍在,已將兩人的問答聽了個字字入耳,可是卻無法出聲分辯。 其實他也不想分辯,在徽州破廟中解婉容被制穴道之時,他已和行屍朝過相。他用借力打力的招法擊倒了廟柱,廟倒了,把百毒真君和白骨行屍弄了個灰頭土臉,兩個魔頭把他恨死了,要捉他抽筋剝皮消氣,他怎敢在這時露臉分辯?所以伏著不動。 白骨行屍無意中替他吸出穴道的牛毛針,他只感到背背痛苦漸漸消失,精神來啦!趕忙運功調息。 豈知牛突然發瘋,他還未轉念頭,危機已至。 牛衝過他身側,幸而未踹中他虛弱的身軀,他心中大驚,突覺身體一滑,心往下沉,血往上浮。 「完了!粉身碎骨。」這是他第一個念頭。 念頭剛興,血向上一湧,「砰」一聲悶響,人撞在一棵樹幹上,立時昏厥。 在昏厥前的剎那間,他知道牛正帶著他向百丈深谷裏疾沉,本能地知道,這次真完了。 原來白骨行屍見牛衝到,無暇多想,白骨杖一揮,一聲厲吼,擊中牛頭,立即血肉飛濺。牛向側一滾,壓垮了路旁草木,帶著君珂掉下百丈深谷去了。 銀劍白龍搶救不及,咬牙切齒地轉身,展開輕功拼全力如飛而去。 白骨行屍一聲厲叫,急起直追。可惜,他被牛耽擱了一些時光,起步在十餘丈後,看樣子追之不上了。 不知經過多久,君珂從昏迷中醒來,只感到身軀悠悠蕩蕩,雙腕奇痛徹骨,有東西在他身上拂掃,耳聽吱吱之聲入耳清晰。 他睜開雙目,吃了一驚。斜陽餘暈照在他身上,身畔的藤蔓在微風中拂著他的身軀,天!活著哩。 確是活著,被吊在距谷底三十餘丈絕壁之處。他抬頭一看,暗叫僥倖不已。 由下往上看,可以看出牛跌下之時,砸毀了不少林木,最後壓折了十餘棵巨樹,恰好攔在一株千年古松的枝樹上,被夾住了,整條牛已不成牛形,血肉模糊,皮骨剝落,五臟外流,怪!牛血不是紫黑,而是灰黑色,顯然,牛是被最霸道的毒藥所毒斃的。 他綁在牛上的繩子未斷,吊在下面,身畔有從松枝下掛落的藤蘿,在枝葉間,不少猴子在吱吱叫,不時伸出毛手毛腳推拉吊住他的繩索,所以他感到像處身在雲端裏一般,悠揚輕落不已。 「我沒死,確是沒有死。」他喃喃地自語。 他開始運氣,可是內腑傷勢太重,外傷亦烈,雖則穴中牛毛針已除,仍然無法恢復精力,他吊在那兒,上不沾天,下不著地,絕望的感覺又爬上心頭。 但他不能絕望,他必須活下去,必須設法脫困,怎能在這兒等死? 他看清了處境,希望又生,身畔的藤蘿粗大,只要蕩過五六尺,便可用腳挾住,以便慢慢設法。 他忍受著無邊的痛苦,小心地行動,終於,丹田下真氣在他堅忍頑強的鬥志驅策下,開始凝聚了。 真氣開始在體內運行,經脈中淤積,逐漸被驅動外排,這痛苦真非人類所能忍受,但忍受下來了。 日落前,他已恢復了一成體力,開始向裏蕩。蕩了十餘次,終於雙腿一勾,勾住了巨藤。天,有救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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