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鋒鏑情潮 | 上頁 下頁
一三〇


  閃電手回頭陰陰一笑說:「已有人處治,老夫用不著代勞,老太婆,遂昌馬步鎮之北,金雞嶺的約會,你真想趟這窩子渾水?」

  「宇內高人全來了,我老婆子怎能不來,走!別在這兒逗留,午夜大會遲了趕不上哩。」

  閃電手向南急走,一面說:「笑話,由這兒趕到金雞嶺,要不了一個時辰,急什麼?告訴你,你也不必早早趕著去送死,你知道天殘幫東溪瞽叟請來了什麼人出面?」

  「管他誰,咱們一鬧就走,怕什麼?」

  「怕什麼?哼!怕死。據說,請的人是飛雲散人瞿印,咱們惹不起,最好少管閒事,窮家幫的事不好插手助拳。」

  兩人一面說,一面如飛而去。

  君珂人雖不支,但聽覺仍在,他知道,天殘幫和窮家幫的餘波未了,定然要在今晚午夜在金雞嶺解決。可惜他已無法趕去,將懺情谷主的訊息,告訴他的師兄飛雲散人。

  銀劍白龍不好問閃電手有關金雞嶺的消息,也不想擱下正事。本來,他要在武林中揚名立萬出人頭地,最佳的捷徑,是在群雄大會上露兩手真才實學。但他有自知之明,目下罡氣火候不夠,時機未到,在群怪畢集處,如果出面,定然灰頭土臉,自討沒趣。他下定決心,要加緊苦練,等罡氣修至五成境界,便可大幹一番。

  他牽著牛,開始往山上走。可憐的君珂,被拖著爬山,痛苦可知。幸而牛上山也夠吃力,走得慢,他仍能咬緊牙關掙命。

  他身上的血,流得差不多了,雙腕綑綁之處,筋肉綻起,快傷到筋骨了,鮮血不住溢出,狀極淒慘。

  銀劍白龍拖著牛繩,慢慢向上走,並沒回頭看君珂的死活,一面信口說:「兄弟,你一身筋骨的強韌程度,委實叫人羨慕。哈哈!到龍游還有三十餘里,拖到那兒,你就快變成骨零肉落的人,但死不了。之後,哈哈!你將又嚐到更妙的刑罰,我不信你會是鐵打銅澆的人,你會一一吐實的。」

  君珂已無力再走,一雙腿太沉重,而他卻又那麼虛弱,舉步的力道已經消失。身上目前不再痛苦了,只有麻木,可是臉上仍然有因痛苦而扭曲的線條。

  他的眼皮太倦了,老往下搭,他看不見光明,暈暗的朦朧感覺麇臨了,他似乎已嗅到死亡的氣息,似乎看到了死亡之神正張開了雙臂向他猙獰地迎來,這位死神臉上的醜惡笑容,在他看來卻有一些親切的、無可抗拒的感覺。

  牛緩緩上到山脊,拖曳著已陷入昏沉之境的君珂。他像個死人,腳下的牛皮靴已拖得快見腳肉了。

  翻越了三座山頭,到了一座奇峰之上,小道在奇峰壁立中蜿蜒,左是百丈深谷,右是插天奇峰。小道前面,一株巨大的古松樹,有人剝掉一塊樹皮,刻上了八個大字:「猿啼絕崖,行人小心。」

  銀劍白龍掃了古松一眼,淡淡一笑,牽著牛踏上小徑。

  君珂的心跳愈來愈弱,朦朧地想:「我要死了,我要死了!」

  小徑過一處山峰,繞著一座更高的峰崖北行,從峰腰中繞盤而過,看去十分險峻。上看是絕壁如削,飛瀑處處,藤蘿掛垂百尺,下望是百丈深谷,谷底是遠古叢莽。怪的是這山並非崖石所形成,而是巨石和泥土所堆砌,石色黝黑,泥土色蒼,草木叢生,崖壁之中古樹盤虯,舞柯張枝,似欲臨空下降,也像凌空飛騰,藤蘿四垂,下掛百十尺,蔚為奇景。

  在崖壁枝柯和藤蘿間,間或有些蒼猿跳躍啼嚎。怪不得有人在樹上留下八字警語:猿啼絕崖行人小心。如果不小心,失足往下掉,乖乖!不粉身碎骨才是怪事。

  ▼第十五章 禍兮福兮

  銀劍白龍看了看崖壁間的小徑,再看看那八個大字,淡淡一笑,泰然牽牛走上小徑。

  這條路怎算得險?寬的四尺,右有崖壁可倚,左面雖是百丈深谷,但由於草木甚高下面景物被草木所掩,看不見谷底,令人心中大定,即使是患了恐高症的朋友,看不到下面的景物,恐高症自會消失,根本用不著害怕嘛!

  人敢走,牛也敢走,被拖曳著的君珂,已經昏昏沉沉,不敢也得敢。

  他已陷入半昏沉的境地,眼前模糊,像死人般被拖曳著,拖上了小徑。

  崖上不時有水珠向下飄,飄落在他的身上,身上似乎愈來愈冷,他朦朧地想:「我要死了,我要死了。」

  「嘩啦」一聲,他被拖過一窩子冷水潭,只覺全身一震,心中的呼喚聲似巨雷般狂響:「我不能死,我不能死。我有大事在身,爹交給我的重任沒有完成,我怎能死?我不能死!」

  他想掙扎著站起,腳一動,只覺脊骨一陣奇痛,痛得他渾身顫抖,身上每一顆細胞都似乎要分裂,每一根神經都像要炸毀。

  十一節脊骨下脊中穴裏,射入的細針被觸動,那滋味真不好受,簡直非人類所能忍受得了的徹骨奇痛,還有那令人酸麻虛軟的奇異感覺,皆是難以忍受的折磨。

  本來,針扎入穴道,如果不移動針,些少痠痛算不了一回事,如果動了針,那就大為不同啦,神經跳動、肌肉抽搐、臉色鐵青、冷汗直流……真夠瞧的。

  他咬緊牙關,哼也沒哼一聲,儘管他心中在狂叫呼號,但表面上仍然忍住了,任由牛兒向前拖曳,絕望地在等候一刻到來。

  這條崖壁的小徑,長約三里左右,走了里餘,對面又出現了人影。

  前面不遠處,近崖一叢茂草中,一條一節青一節紅小蛇,正將三角形的小頭,伸出草隙之中,它那陰森鬼眼般的眼睛。凝住著小徑,黑色的長信,正有規律地伸縮不定,向四周探索。

  前面的人影,披著一件敞胸大褂,露出排骨嶙峋的灰白色胸膛,身材高瘦,腦袋像是一層皺皮包著一個骷髏,手中點著一根白光濛濛的枯骨杖,披著一頭亂白髮,乖乖!長相之惡,無以復加。這人正像個幽靈,隨風飄掠而至,好快好俊的輕功。

  「怪物魔君全來了,這條路真像是黃泉路。金雞嶺這場熱鬧,定然非同小可。」銀劍白龍眼看迎面而來的人影,輕聲自言自語。

  路寬僅四尺,一條大水牛幾乎已將路全部堵死了,誰讓路?即使讓,也沒有多寬可讓人通行,走外緣的人,必須冒被擠下百丈深谷的危險。

  對面的怪物,正是四大魔君之首,白骨行屍吳劍飛,一個殘忍得沒有人性的魔君,老遠地,他向這兒厲叫:「讓路!帶著牛走這條險道,你小子不是在玩命嗎?」

  銀劍白龍認得白骨行屍,在這絕崖之上,他心中凜凜,自問鬥不過這位兇殘惡毒的魔頭,便忍下一口氣,將牛向崖壁下一帶,倚壁等候。

  白骨行屍在丈外站住了,鬼眼連翻,用他那獨特而不帶人氣的嗓音怪叫道:「什麼?你小子無禮。」

  銀劍白龍心個暗暗叫苦,禍來了躲都躲不掉,定下心神,恭身道:「稟老前輩,晚輩不敢。」

  「不敢,哼!你讓在內側,只留下不足一尺險地讓我老不死的行走,豈不是想將我擠下崖去嗎?」

  「老前輩明鑒,牛不敢避到外側……」

  白骨行屍怒叫著搶者說:「你的牛值錢呢?抑或是我的命值錢?呸!」

  銀劍白龍心中有所畏懼,賠笑奉承地說:「前輩功臻化境,宇內稱雄,何不由頂上躍過?」

  「廢話!咦!你知道我老不死的名號?」

  「看前輩的穿著打扮,定然是白骨行屍吳老前輩。」

  「唔!你倒有點眼力。你用牛拖曳一個血人走這條小徑,為什麼?幹什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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