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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


  一個孤零零的身影,在三更後到了院門外,扣著門環叫:「有人麼?開門。」

  「誰?」裏面有人問。

  「我,琵琶三娘。」

  「是找少爺麼?他已在二更末走了。」

  「別騙我了,我要問問他。人該到手了,我知道。」黑影一閃,她已越院牆而入。

  也在這時,樓下內房傳出哀傷欲絕的飲泣聲,一個衣衫零落的人影踉蹌奔出廳門,恰與急掠而來的琵琶三娘照了面。

  驀地,雷電一閃,照亮了大地,接著「轟隆隆」雷聲狂震,「嘩啦啦」豆大的雨滴向下急灑。

  琵琶三娘的銀色琵琶,在雷光一閃中,銀光閃閃,十分刺目。

  奔出的黑影衣襟仍未掩好,酥胸半露,玉乳搖搖,一頭青絲披散,右手抓緊連把長劍,劍把上的大紅寶石映著電光發出奪目光華。

  驀地,她左手一扔,向琵琶三娘射出一把紫色細針,仰天長號,聲如中箭哀猿,奔出了院門投入狂風暴雨之中,哭聲漸遠。

  琵琶三娘驟不及防,嗯了一聲,踉蹌便倒。

  廳門內冒雨奔出小春,火速抱起人,急問:「三娘,怎樣了?你……」

  「我囊中有……有解藥,快……快救救……我。」琵琶三娘虛弱地叫,仍緊緊抱著她的銀琵琶。

  四月梢的大雷雨,下個不停,風狂、雨暴、天空中金蛇亂舞,雷聲殷殷。

  那半裸的女人是華山紫鳳,她奔向徽州府城。

  大雷雨下了一夜,天快亮了,但雨並未停,山下面徽溪洪水暴漲。

  風雨滿樓,狂風猛烈,但樓上房中的燭光,並未被吹熄,床上狼藉,一雙裸男女擁抱著沉沉睡去,床內倚櫃的裸女,在默默凝神行功,她要用真氣衝開被閉了的四處穴道,渾身已現出了汗跡。

  ***

  一條灰影從三更時分開始,便搜遍了徽州城,這時已搜完了東南北三面郊區,正沿山向這地搜刮,這人是四明怪客沈明昭,當他發現心愛徒孫平白地在客店裏失蹤,他能不急?簡直像在熱鍋上的螞蟻。

  這一帶房舍不多,極少耽誤,天快亮了,他也到了小樓的左近,小樓上有燈光,像是大海中的燈塔。

  在他看到了燈光,向那地狂掠時,另兩個黑影恰在另一方向,一前一後也走上了同一目標。

  前一個人高大健壯,年約九十高齡,花白頭髮五綹銀鬚,在電光連閃下,可看出他臉色生得很怪異,左面灰黑,鷹目炯炯生光,穿一襲灰袍,腰上扣著一把軟劍,權當腰帶使用,看了他的面色,和他腰上的軟劍,便知這傢伙正是名列四大魔君之一,僅次於白骨行屍的兩儀陰神鄧珩。

  後一個人個兒稍矮,年約花甲,赫然是八年前圍攻天涯過客,再打了濁世神龍一枚冷焰鏢的寒風掌冷沛年。

  雙方在山麓下分兩面向上飛掠,全成了落湯雞。

  快到小樓前的登山石階了,雙方終於碰了頭。

  電光一閃,雷聲續起。

  「誰!」四明怪客發現了二十丈外的黑影,出聲喝問。

  兩儀陰神不知是誰,也出聲問:「你是誰?亮名號。」

  喝問聲中,在院門前左右站住了。

  電光又閃,雙方相距不足兩丈,雙方的臉型身影,皆清晰入目。

  兩儀陰神大吃一驚,情不自禁退後兩步,拱手行禮道:「原來是沈前輩駕到,晚輩魯莽,尚望海涵。」

  四明怪客呵呵大笑,笑完,用小竹枝指住他說:「哦!原來是鄭魔君,許久許久不見了,沒痛沒病麼?天!你真該找郎中治治你的陰陽臉,免得讓人一看就認出你是兩儀陰神,也許會有人要剝你的皮哩,呵呵!」

  「前輩取笑了,晚輩已經洗手隱居多年……」

  「呵呵!是隱居到這兒來麼?既然洗手,為何又帶著你的軟劍?呵呵!真人面前你說假話,未免太抬舉我沈明昭了,年頭變啦!」

  「前輩不信,晚輩百口莫辯。」

  「好說好說,不用辯。這座小樓雅得不俗,可肯讓我老不死的避避雨?」

  「這是小徒的別墅,前輩請進,小樓將因前輩的光臨而生輝。」

  「不錯,小樓生輝,這句話出典在這兒,得留傳後世,哈哈!令徒聽說是姓冷的,家住河南竟在這兒有別業,了不起,了不起。」

  他一面說,一面將院門推開,門鎖自落,向內跨進。

  兩儀陰神向冷沛年暗地一打手勢,隨即跟進。

  廳門徐開,小春的身影出現,嬌叫道:「什麼人?站住!」

  兩儀陰神跨前兩步說:「我,小春麼?」

  「哦!原來是祖師爺。」她爬在階上叩頭。

  四明怪客一怔,果然是別墅呢,裏面有內眷麼!

  後面的寒風掌冷沛年,悄悄地抬手。

  四明怪客停步,四面看看。

  冷沛年吃了一驚,手趕忙放下了。

  樓上,莊婉容真氣剛運抵肩井,正全力沖穴,也正在生死關頭,耳中突聽到祖師的聲音,可憐!她想叫,但一叫不打緊,這一輩子算完了,怎能叫?肩井是三十六大穴之一,真氣在這兒走岔,定然全身麻木,一輩子都得躺在床上等閻王爺下勾魂令。

  她心中大急,真氣突然一窒,懍然而驚,趕忙走下心神,緩緩收回真氣,停止攻穴。

  她心中暗求菩薩保佑,希望師祖多留一會兒,等她收回真氣之後,便可出聲求救了。

  四明怪客看完四周,突然哈哈大笑,笑聲在長空裏震盪,掩蓋住雷雨之聲,笑完,說:「老不死的反正濕透了,不避也罷,打擾你了,告辭。」

  兩儀陰神躬身道:「前輩過門不入,未免太過矯情,晚輩以衷誠促駕,請至廳中奉敬一杯水酒,以便驅除風寒。」

  「哈哈!免了。老不死的已進了院門,怎算得不入?天氣也未寒,用不著用酒趕。」他突然回過頭來,對冷沛年咧嘴笑道:「老兄,幸虧你沒出手,那勞什子飛出,我要擰下你的腦袋做夜壺。」

  聲落,一聲長笑,人已飛越院牆,走了。

  樓上的婉容姑娘,也剛將其氣回聚丹田,長嘆一聲,淚下如雨。她的朦朧目光,落在零亂的床單上,只覺渾身一陣熱,趕忙閉上鳳目。

  那兒,落紅片片,不堪入目,不久前的景況,令她羞煞,也令她悚然而驚。

  樓下,冷沛年拭掉額上與雨水混和了的大汗水,倒抽了一口涼氣,說:「這老鬼好厲害,僥天之幸。」

  兩儀陰神也吁出了一口長氣,搖頭道:「除了找三仙之外,世上不會有制他的人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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